他受到惊吓,在看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发光屏幕,和屏幕后面的那个人。
蔺哲走近,江奕后退,门无声闭合。
学会了吗?
——江奕盯着转录器上的文字。
“没有,”他从蔺哲手中接过它,指尖在他摸过的地方打字,“对不起。”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差1分及格的学生,或是红斑面积刚好等于50%的豆子。
他哭了,一声不响,只有铺满双颊的眼泪。
“没关系,”蔺哲说,“我教你。”
江奕吃惊地定在那儿,纹丝不动。他的心再次被这个自相矛盾、扑朔迷离的人所扰乱。他知道他现在无处可逃,只想静静等待。
就这样,蔺哲摸索着,把江奕的右手放在自己腰间,用自己的右手去牵江奕的左手,最后轻轻将另一只手搭在江奕的肩膀上。
他们离得很近,在这漆黑、安静的小房子里。屏光熄灭,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只能感受到彼此肌肤间的摩擦,以及前前后后、或急促或滞缓的呼吸。
舞蹈开始了。
江奕跟随蔺哲谨慎的步伐,徘徊、转圈,就像两只来自凯普莱特花园的蝴蝶。他们跳舞的身体时而亲近,时而疏远,像柳絮在风中缠绵,交叠的手像植物花茎;未能亲触的皮肤被衣料隔开,却仿佛已然扎根于对方体内。
江奕意识到,蔺哲在教他华尔兹,尽管不像视频中那么优雅、那么飘逸。相反,他们的动作幅度很小,忸怩又克制,但他就是很喜欢,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感觉他的全部感情被凝聚到一个美妙的纯白色快乐点上。
“现在学会了吗?”
“嗯,谢谢。”
“回去早点休息。”
“好,钥匙还给您。”
“你拿着吧。”
*
舞会开始前一个小时——
江奕抱着大纸箱子走到某人卧室门口。
“蔺先生,您的包裹到了。”
转录器屏幕切换文字:请进。
箱子不轻不重,但庞大的体型让他很难腾出手去开门。当然,他可以先把它放地上,要是包裹是他自己的他一定会这么做。
他捣鼓了半天,门终于打开。是蔺哲开的。这人把箱子从他手里抢走,撂到地毯旁边,回头冲他淡淡地吐了三个字:“去洗手。”
“哦。”江奕灰溜溜地退出房间。他心情失落,就连去卫生间的路都变得漫长。他来到水阀前,心思飘忽,蔺哲爱干净爱得要命,每两天就要洗一次澡,若非资源受限,江奕认为他一天至少洗三次。如果哪天,蔺哲愿意长期忍受污秽,那才是真的可怕。
他想起自己初入蔺哲工作室那天,他喝了点酒就把人家的手往脸上拽,蔺哲把手抽走,是在嫌弃他的脸脏吗?想到这儿,江奕不自觉又洗了把脸。
回去时,纸箱已经被拆封,蔺哲从里面取出两只精美的翻盖盒、一盘水溶性人体彩绘颜料,还有些稀奇古怪的配饰。
“你上周说你舞会没衣裳穿,”蔺哲道,“我给我们买回来了,你试试。”他将其中一个深绿色搭配烫金花叶纹理的盒子呈给江奕。
江奕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原本已经做好就穿这身去的准备了。“谢谢,”他接过礼盒,回复蔺哲,“可是我没什么能回报您,蔺先生,我没钱。”
诚然,他所在的团队既不是事业单位也不是企业单位。蔺哲及其他成员早在团队成立前就已通过工作或继承遗产攒下了巨额的财富,他们不需要薪水。比起工作,搞科研做慈善更像是他们的兴趣爱好。
“我知道。”蔺哲唇角微扬。
江奕也知道,这人八成又在嘲笑他。
他打开盒盖,比衣裳先到的是香味——类似于树脂燃烧散发出来的东方气息,唤起了江奕对神秘事物的想象。那是西西里锦缎制成的黑色巫师袍,配有一条明黄色领带和尖顶帽。他展开长袍,便看到那领口绣着一圈圈天鹅和新月,下摆则为金线绣的石榴与孔雀图案所装饰。还有一件金红色天鹅绒连帽斗篷。
在试之前,他想先洗个澡,尽管他昨晚才洗过。会不会很奇怪?时间来得及吗?他看看表,还有46分钟。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江先生。”蔺哲在身后说,“五分钟后,请你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