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着,低眉顺眼跟在大夫身后,进了相府。
相府人少了许多,卫醒时不合时宜地想起宿惊年院中池塘那几尾月鲤,宿惊年平日就宝贝得很,难不成现在还得自己拖着病体去喂吗?
她微微摇头,把这个想法抛诸脑后,她怎么还关心起那几条鱼来了。
进了思危阁,眼神却是止不住往那池塘边瞟。
一池莲花盈盈挺立,粉白相印,碧色成趣,颇有几分意趣。
卫醒时收回余光,不自在地摸了摸袖口,里头装着治愈月下雪的解药。
她定定神,跟在大夫身后进了宿惊年的寝居,虽是艳阳天,他的寝居内竟格外冷清。
卫醒时第一次进入宿惊年的寝居,忍不住四下打量。
房间简雅,布置简单,只一方书案,一瓶插花,角落香炉已然积了一层薄灰,卫醒时却依旧能嗅到空中浅淡的迦南香,好似长年累月下来,一整个屋子都被腌入味儿了似的。
但最难以忽略的却是丝丝缕缕的苦药味儿,也是卫醒时最讨厌的味道。
她极爱甜食,对汤药这类自然是避之不及。
轩竹纹云屏风后,宿惊年斜靠在软枕上,他情况比卫醒时想象中要好些,却也是面色苍白,薄唇失了血色,平日冷冽的眉眼虽说更显疲惫,倒也多了几分温度。
他一身浅色中衣,手中捧着一本略显眼熟的书册,见二人来了,遂将书放下,神色淡淡道:“你将解药给扶奕便可,好不容易出去了,怎地还要跑回来?”
他虽没看着她,可卫醒时知道,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卫醒时看不懂她。
不放走她,非要将她留在相府的是他,现在出事了,他却几次三番撵她走,是觉得她只能同甘,而不能共苦么?
卫醒时沉默不语。
她也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明明......想要逃出去,离他越远越好,是她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啊。
为什么此刻她偏偏自投罗网,又要回来呢?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大夫有眼力见地把脉之后,说了一些场面话,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宿惊年平淡地看着她,眸色暗涌:“过来。”
卫醒时咬唇,小步挪了过去。
“听扶奕说,你有解药?”他声音不大,却直直切中要害,“你从哪儿弄来的?”
卫醒时一愣,随即心中又生气又委屈。
她好心拿着解药来给他,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怀疑她?
“大人是在质问妾身么?”她想也不想便反问道。
宿惊年随手合上书册,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只是想知道,你一无权势,二无人脉,是如何知道月下雪,还有它的解药的。”
卫醒时抿唇,并不答。
宿惊年静静看她半晌,忽的猛咳几声,而后状似无奈道:“罢了,你既是不想说,我也无意追究。”
她诧异抬头,宿惊年何时竟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你只要不惹事端便好。”
他如是说。
卫醒时心中闷闷,将藏在袖中的解药拿出来:“大人,妾身有自己的法子,但此时的确不宜宣之于口。”
宿惊年颔首,接过那莹白的瓶子,打量片刻,收进怀中。
卫醒时疑惑:“大人不用么?”
他摇摇头,薄唇轻启:“还不到时候。”
卫醒时又想起他如今的处境,的确不适宜现在就病愈如初。
此次事发突然,卫醒时依旧心存疑虑:“大人,您不是陛下的亲信么......为何陛下如此严惩?”
她想起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心绪不免沉重起来。
还是说,就因为卫熙闻要杀她,而宿惊年要保她,所以引得卫熙闻猜忌,以致于对他下了狠手,却又因师出无名,只得以这种阴私手段来设计宿惊年?
她总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却绞尽脑汁不得而知。
宿惊年闻言,挑眉淡淡看她一眼:“的确不算是为你。”
自古人们都爱将罪名扣在女人头上,此事亦不外乎如是。
他掩袖轻咳两声,眼角因咳嗽而染上几分微红:“此事涉及党争,我不过是败了的那一方而已。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好些,你不用挂怀。”
卫醒时觉得他是愈发不对劲了。
从软禁之事事发开始,他难得对她宽容许多,竟还有闲心安抚她。
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