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翠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同她说。
“何事?”一头青丝及腰,她望着铜镜中那人生出一股恍惚之感。
“……上次咱们回府时,您不是晕倒了吗,相爷给您披的大氅,回府以后,我看见扶奕拿去扔了。”
烛火昏暗,叫翠青看不清卫醒时的神色,只听她轻声道:“那你明日拿去当铺变卖了吧,这么好的料子,扔了多可惜。”
翠青隐隐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她闭上嘴,抱着大氅退下了。
窗外北风呼啸,似是又飘起了雪。
卫醒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有些……摸不透宿惊年对她的态度。
他的确待“幸莳”好,却不是待卫醒时好。即便是如此,他对“幸莳”的态度也很奇怪。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时总觉着他好似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眼里莫名的情愫让她心惊。
而且,她虽有妾室之名,但宿惊年连她的指头都不曾碰过,偶尔她刻意讨好亲近,他甚至还会躲开。
甚至至今,她都没弄明白他当初要教她的规矩到底是什么……竟不是房中之术么?
再加上,翠青今天同她说的,好似他对“幸莳”也不是很好,否则一件大氅而已,总不至于她用过便不能再穿了吧。
罢了罢了,管他做甚。
只要不叫他发现自己是柔嘉便好。
至于逃走……卫醒时也就刚醒来思考过这事儿,后来进了相府此事更是不了了之了。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也让她瞧见了宿惊年不一样的一面。
从前在公主府时,她只当他是那天上的明月,轻易就将他攀折入怀,供她赏玩。
许是碍于权势,他一直对她隐忍不发,处处忍让,叫她越来越过分。
现在身份转换,她似乎拿捏住了他,却还是被他治得死死的。
一时间居然突感迷茫,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繁杂的关系……
卫醒时抱着汤婆子,思索良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一夜无梦。
府里处处水塘皆结了层厚冰,隔着剔透的冰面能隐约瞧见活水中几尾月鲤游曳。
宿惊年吩咐下人在冰层上凿了个洞,担心月鲤饿死叫人每日投食。
消息传到留芳斋,卫醒时还在用左手半生不熟地抄书。
翠青被她打发去当大氅了,此刻还未归。
她揉揉略微酸痛的手腕,听惜月描述宿惊年有多宝贝那几条月鲤,不禁嗤笑出声。
“几条鱼而已,又不是不会自己寻吃的。”
卫醒时敢吐槽他,惜月可是不敢的,抿着唇在一旁偷笑。
抄完一遍,还差四遍,她实在不想动弹了,打算用了午膳就出府去看宿惊年给她的铺面。
放下狼毫笔,和芳迈着小步子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沾着寒气,进屋子暖和得打了个哆嗦。
“姑娘,”她唤道,凑上前来将一封信递给她,“主子的信。”
卫醒时接过,纤纤玉指撕开封条,越看面色越凝重。
扶音来信中只提及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柔嘉长公主的丧仪是宿惊年自请担任丧仪使的,第二件事,刺杀她的人查出了一些眉目,请她若有空闲到听春楼详谈。
“和芳惜月,”她看完信,将其丢入炭盆中,火舌缠绕信纸,很快只余几片灰烬,“你俩午膳后陪我出府。”
二人齐齐应是。
怎么会呢?
她脑海中思绪不停,满脑子都是宿惊年居然自己主动要求处理她的后事……
卫醒时忽然一阵后怕,他莫不是将她尸身拖出来鞭尸了吧?
她刨了两口饭,心事重重得没有食欲,放下玉箸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府。
这件事暂且先放着,当务之急是刺杀她的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姑娘!”翠青哭丧着个脸跑进来,卫醒时正戴好毛领围脖。
“怎么了?”她欣赏镜中自己俏丽的容颜,随口问。
“我、我出府时被管事看见了,他拦着我不让我出去,还把姑娘要把相爷大氅当掉的事告诉了相爷……”
卫醒时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
这种事,是能走正门的吗?得偷偷摸摸的啊!
看来她现在暂时是出不去了,得先去思危阁哄哄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虽说他的确是把给她用过的大氅扔了,但那毕竟是他自己的东西,他想如何处置都没问题。
自己要拿去当掉是一时赌气的行为,也存着要让他知道的小心思,可也不想事前就被抓包。
还未出留芳斋的门,便有下人来通报:“幸莳姑娘,相爷叫您去思危阁抄书。”
卫醒时愤愤地拿起刚放下没多久的书卷:“……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