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刺刺地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人面前，实是把丞相的脸踩在地上践踏。

陛下又问道：“听说你把你那外室接回了府？”

宿惊年沉默不语。

陛下竟是气笑了：“宿卿，你要朕说你什么好，罢了，你休沐几日，待皇长姐丧仪毕，你再来上朝。”

宿惊年波澜不惊：“臣遵旨。”

陛下也倦了：“退朝。”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宿卿，你留下，朕有话问你。”

回府马车上，宿惊年想起陛下问的问题。

“宿卿，朕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主动向朕请求处理皇姐后事，难道真是因为厌恶极了她吗？”

“还有你那外室，听说与皇姐很是相似，此事是真是假？”

他合上公务文书，思绪杂乱。

从她离世那天起，一切便都无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喜欢和厌恶并不重要，那外室，也不重要。

所有事情都成为麻痹自己的手段，在无尽的深渊中，爱欲恨意相互交融，将他死死地钉在那一天。

——

“相爷请姑娘去用晚膳。”下人来到留芳斋禀报。

屋子里换了卫醒时爱用的芙蓉香，翠青特意将窗户掩着，不让桂花的味道飘进来，与熏香混了。

卫醒时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休养，乍然听见消息，心头一跳。

他莫不是又要追究昨晚的事情，把她叫去教训？

翠青的脸色也不太好，替她梳妆打扮时叮嘱道：“相爷今日上朝被陛下责骂了，姑娘小心着应对。”

镜中美人眉眼如画，长睫浓密，朱唇不点而红，活脱脱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

脖颈细长，线条优美而肌肤白皙，锁骨精致有型，胭红色衫裙是软烟罗制成，身段玲珑。

“发生了何事？”她不由得问。

“我也不知。”翠青为她盘好惊鹄髻，依次簪上妆点首饰，又戴好明月玉耳珰，才随卫醒时一同出了门。

思危阁院门口，卫醒时来回踱步踌躇，不敢进去。

已是黄昏，秋风一吹，凉意悄然而至。

卫醒时素来怕冷，早早儿地披上披风，翠青见状还调笑：“姑娘最近跟相爷似的畏寒，哪就那么冷了？”

卫醒时也跟着笑，心里却越发没底。

她并不记得宿惊年也有畏寒的毛病，又忆起昨日他披着大氅，难道他真被她折腾坏了身子？

真是罪过。

卫醒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既如此，她在他面前必得更加小心翼翼，不能让他找到错处折磨她，更不能叫他发现她是柔嘉。

这样想着，卫醒时心一横，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两颗白玉兰早已过了花期，此时只余一树荒芜，满目枯枝。

院中嵌着小鱼塘，塘中月鲤三两尾，绕着残荷摇曳，宿惊年一袭黑袍，墨发仅用一支玉簪松松挽就，立于池边喂鱼。

旁边梨花檀木桌案上，布置了几样精致的膳食，一盏温酒立于案上，酒杯小巧玲珑，别样有趣。

他漫不经心地撒下几粒鱼食，指节如玉般白皙。

卫醒时刚要开口，宿惊年便冷声道：“嘘，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说一句话。”

他看她一眼，这次他眼里不再是一片冰冷，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怀念，疯狂，憎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欲？

卫醒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忙把这个想法丢出脑海中，幸好他只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月上柳梢头，卫醒时坐在宿惊年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不敢喝，怕醉后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宿惊年慢条斯理地也倒了一杯，道：“醉清歌，后劲儿大，你少喝点。”

卫醒时听了心痒痒，想喝。

她最爱饮醉清歌，清甜甘冽，入口回甘，后劲儿却是十足的，她喝醉过许多次，醉后可劲儿折腾人。

因此再馋，也不敢当着宿惊年的面喝。

宿惊年却是一杯一杯饮着，她担心他醉了会要她小命泄愤，想劝又不敢说话，开始在脑海中计划等会儿的逃跑路线。

“为何不用膳？”他已染上三分醉意，眼角勾勒出一抹薄红。眼睛润润的，像一把钩子，差点就把卫醒时的心勾了去。

“青衫落拓云中客，一笑春风化雪寒”，直到见到他，卫醒时才深刻认识到何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顾他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强行将他抢入公主府做了她的面首，宿惊年现在这模样，让素来风流的卫醒时心痒难耐。

要不是当初听到他成了陛下的人，她才不会放他出公主府。

“你在看我？”宿惊年看她没有回答，而是呆呆看着他愣神，眉间柔软了瞬，“我好看吗？你喜欢吗？”

卫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