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时间了,生下孩子那天,就是我死的时候。”少年人静静地坐在角落,蜷缩一团,他的腹部巨大,身体却瘦弱,腹中胎儿仿佛汲取走他所有的力气。
“他们都说会爱我,可我的玉髓一次也没有亮过,我以为生下孩子,就会值得被人所爱。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为何要将一切希望寄予别人身上,我活着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我受够了!以前我怨命运不公,我用力寻找希望,我怕死,我想死一定很疼,我怕疼,我不敢死,但现在我不怕了,死能有多疼。”
他的眼睛被泪水浸泡着,抬头仰望孟昭,任由泪珠滑落脸颊,仿佛已经痛苦碎成了千片,“我只想快些逃离这个世间。”
孟昭蹲下身,说:“曲竹,别哭了。”
唤作曲竹的少年真的不哭了,擦擦鼻子,似是贪恋最后一丝温暖,把头埋在孟昭的颈间,轻轻蹭着,末了抬起头,道:“我在等死,你又在等什么,难不成等着日久生情,别天真了,你不应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贪图我的身体,你呢,又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曲竹忽而笑了笑,手指轻轻点着孟昭的胸口,温柔道,“你舍不得他。”
孟昭没有回答。
此时山巅之上的打斗仍是激烈,萧衡虽处于上风,但另外三人跟没有痛觉似的,被砍掉手脚也不做停顿,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身体里装了某种开关,只知道一头往前冲。萧衡左右夹击之际,仍抽空瞥向孟昭,只见下方二人距离很近,姿态亲近,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萧衡的脸瞬时黑了一半,不再手下留情,长剑横劈,霎时割断对面三人的脑袋,三颗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奇怪的是一滴血也未流,那三具无头身不受任何影响,没有头也能继续提剑战斗。
原来他们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傀儡,萧衡又一剑刺入他们的胸膛,将早就没了跳动的心脏搅烂,无头身动弹两下,直挺挺倒在地上。
萧衡快速落地,沉着脸,大步朝孟昭走来。
孟昭抬头望了眼,正要起身,曲竹一把扣住他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古怪而残忍的笑,他凑近耳边,低声道:“我帮你一回,祝你好运。”
话音未落,他已松开手,转身缓步踏入竹林深处。
他的身影刚隐入竹林,突然大地剧烈震颤,山石崩裂,地面如蛛网般绽开无数裂缝。孟昭脚下的土块骤然塌陷,一道深渊般的裂隙急速扩张,在萧衡冲过来拉住他的前一刻,孟昭掉了进去。
裂缝狭窄,空气稀薄,宛如张开的大嘴,得到想要的美食后缓慢合拢,孟昭的身体被紧紧挤压,四肢难以舒展,冷硬尖锐的石块也透过衣物,直直刺入皮肉。
孟昭逐渐无法呼吸,头脑阵阵眩晕。
这时,一股汹涌凉风急速涌入,孟昭的胸腔终于得以解脱。
石壁缝隙处,萧衡魁梧的身形猛然挤了进来,肩膀卡在狭窄的石缝间。缝隙太小,他比孟昭更难受,后背紧贴粗糙石壁,胸膛抵到对面墙。他低骂一声,立即两臂展开,死死撑住正缓慢合拢的石墙。
石壁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萧衡咬紧牙,双臂肌肉虬结,硬生生将逼近的石墙抵住,为孟昭挣出足够的喘息空间。
但一人之力哪能与山体做抗争,萧衡稍一卸力,裂缝就要完全闭合,将二人挤压成肉饼。
石壁越压越近。
孟昭转头看他,“你走,不然你也要死在这里。”
萧衡充耳不闻,手掌宛若注入千钧之力,半步不退。
幽暗逼仄的环境里,甚至能听见骨头咯嘣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这份压力而挫裂。萧衡又是低骂一声,颈部线条紧绷,手臂肌肉也块块隆起,随着过于发力而膨胀,仿佛要撑破表面皮肤。硬石头穿透他的掌心,鲜血印在石壁上。萧衡牙齿快要咬碎,语气却仍是狂妄:“谁能让我死,我叫他一句老子!”
他压着眉毛,低声默念口诀,背后蛟龙长剑突然嗡鸣震颤,剑鞘炸裂,一道寒光破空而出。
那剑如活物般在半空盘旋,径直穿透孟昭肩膀处的衣料。孟昭只觉肩头一凉,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拽起。他双脚离地,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象急速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