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高骏包好伤口,固荣见他依旧盯着舆图看,拿起炙好的狼肉在他眼前摆了摆。
高骏回神接过狼肉,霍然望向袁满:“后翼撤离之后,曜辰是何动静?”
狼肉酸硬,袁满艰难地咀嚼着,听高骏问话急着吞咽,一时被呛住,咳嗽了半晌,捧了一口雪含化咽下,才缓缓顺过气来。
“来了个职衔高的人发了顿火,就再没什么动静了。”
成三扫了他一眼,边啃狼肉边提点袁满,酒窝深深旋进脸颊。
“高将军是问你,烧了粮草之后,曜辰几时有的反应,来了多少兵救火,又来了多少兵戒严,可有其他兵力自别处分拨调遣。”
袁满眼睛一睁,点着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粗布。
固荣夺过一看,由衷叹道:“可以啊!老大,这小子是非不分,字写得……倒还过得去!”
高骏瞥一眼字迹,这哪里是还过得去,比起固荣歪歪扭扭的字,堪称赏心悦目。
虽是用烧焦的木炭写就,却笔画清晰,结构工整,上面细细记录着成三所说之事,连方位都一一标注清楚。
高骏挪了挪位置,坐到袁满身边摊开舆图,问道:“曜辰大营在山中何处?”
袁满看一眼山舆图,伸手一指,听高骏问:“曜辰王都在何处?”
袁满指尖一动,听他又问:“我们如今在何处?”
袁满咂摸片刻,指尖正要落在山阳高坡处,又反向一划,落定在山阴。
“你再仔细看看。”高骏眉峰一动,笑道,“此处临近哨卡,常有轻骑巡视,我躲在这里,岂非自投罗网?”
袁满全神贯注盯着舆图,抿了抿唇,摇头笃定道:“山阳地暖,雪落得快化得也快。我方才吞吃的积雪已生了冰凌,此处定在山阴。这里虽是曜辰轻骑必经之处,可尚算隐秘,不会轻易暴露。方才听固校尉说扮作曜辰士兵混淆视听,此处倒正好能擒人获马,山道通衢,也与进退有利。”
高骏颔首,扭头对固荣道:“等你的人来了,先带袁满回营,暂行司马之职。”
固荣一怔,还未来得及驳,乍见袁满红了脸,鼓足勇气出声:“高将军,我哥哥的死……是我错怪您了!德不配位难以服众,只会让您受人指摘,我做不了司马!”
“我说做得就做得,不必妄自菲薄。”
高骏伸手碰了碰袁满肩头,牵动胸前伤口,他一龇牙,倏尔耳廓微动,旋即示意众人熄火噤声。
蹄音由远及近,两个人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
“唉,你在找什么?”
“我上次明明把东西埋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你还敢带东西出营,金将军看见不得宰了你?”
“他手下的精兵都那副德性了,他哪还有精力来管我?你没听说吗,洗巫节那天天降流火,我不提前准备起来,难道真等到曜辰亡国?”
“亡国……军中近日都在传‘得圣女者得天下’,圣女不是就在曜辰吗,曜辰不会亡国吧?”
“既然曜辰要亡,圣女肯定不在曜辰了呗……”
“说来也怪,那些精兵原来吃得多干活快,现在怎么都跟蔫了似的?也难怪金将军大发雷霆,换我我也生气啊!”
“谁知道呢,反正也轮不到我们来管这些……嘿,找到了!”
固荣看了眼高骏,见他点头,同成三对视一眼,二人蹑手蹑脚出了山洞。
曜辰凌于沙幕之间,背倚天狼山。
天狼山源自括寒山脉,北接冰雪,南赴流沙,东行数百里,直通西关。
扶疏草木掩映间,一涌热泉自地脉涌出,浓雾蒸腾,层层叠叠,如立云端。
一头乌发自泉中探出,温热的水滴顺着流畅的弧度复归池中。
洇湿的睫毛墨如鸦羽,根根分明,遮不住眼中流淌的潺潺恣意。
雪漪双颊泛红,一点柔唇湿红带露,肖极雨后桃花。
在这汤池中浸泡了半个时辰,倾吐之间已觉凝滞。
雪漪正欲起身穿衣,便听到岩洞之后传来水声叠叠,有女子靡靡低泣声隐于其间,似有若无。
她莲步轻移,循声望去,窥见咫尺之后的旖旎光景。
汤泉之水涟涟,在劲腰摆动下,翻滚如浪,氤氲迷雾间,轻薄女子如雪的肌肤。
声声娇吟在男子低沉的喘息中逸散,又凝结成雾,随着玉体震颤喷薄而出。
雪漪看清二人,身形一顿,将视线扭向别处。
雪白肩头裸露在外,微微发颤,耳后肌肤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伏在石阶平息许久,雪魄才转身回头,贴近浸泡在暖池中的男子。
宇文雩撑开双臂靠在泉边,声音带着几分餍足后的沙哑,慵懒道:“叠浪关一役已僵持数月,不知那老东西还有没有命回来。”
“王上放心,不出三日,必有捷报。”
“三日,你就如此笃定?”
“援兵寥寥,大王子又从未掌兵,此去叠浪关,不啻羊入虎口,枉送性命。要论起来,天胤三万大军三日斩尽三千兵马,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