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风雪大作,门内柴火焦灼,星火劈飞,将漆黑空洞的眼眸映得通红。
阿银第一次在高骥眼中见到如此浓重的欲色,剧烈跳动的心头裂出一丝钝痛。
他已服下蛇咒解药,被毒性压制的思绪会渐渐回笼。今夜之后,他不再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高骥,而是那个与曜辰不共戴天的天胤少将军。
是以,她又喂他服下一粒蜜丸,是天胤宫中的禁药“醉春宵”。
阿银迎合着他滚烫的欲念,任冰凉的身体融化在灼热的掌心里。
木材灼烧的焦火味萦绕周身,阿银微张着嘴勉力喘息,火光忽炸开,眼前一片空白。琥珀色的美目波光潋滟,努力对焦,又被他接踵而至的气息冲散。
乏力的指尖轻抚高骥眉眼,浓密的睫毛下,泛红的黑眸熠熠如星,一丝难掩的抗拒被本能支配,沉沦在额间起伏的汗水里。
“故作冷漠的人动起情来,原是这般血性热忱。”银铃般的嗓音笑意低低,微哑含媚,撞得高骥耳根如烧,“高骥,你躲不掉……”
抽离之前,阿银猝然弓身,惹得他浑身一僵,数月来隐忍蛰伏的理智在交缠间土崩瓦解,顷刻倾尽所有。
高骥从失控中回神,不过须臾,消隐的渴望再度死灰复燃,仿佛要将他焚烧殆尽。
柔软的呼吸在他胸口跳动起伏,他眼神一颤,再也无法抑制,放任自己沉溺进追悔莫及的罪戾里,肆意驰骋直到精疲力尽。
日光微曦,阿银睁眼,陷在高骥怀中,心头升起无尽的满足,片刻后却又顿生无尽的空虚。
她长舒一口气,冲淡他铺天盖地的气息,撑起身子一看,美目中的怅惘倏瞬被焦灼占据。
“高骥,高骥!”
阿银唤不醒他,忽而想起什么,将人安置好,出门上马直冲暗室。
虞锦程听到开门声,见来人是阿银,猖獗笑意掩尽眼角的一丝慌恐。
“你的表情好像不太满意啊,怎么……”羊首金铜刀刺入脚踝,虞锦程忍着新伤旧痛,维持着面上笑意,“天胤的少将军,没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阿银拔出刀刃,不顾面庞溅上鲜血,拧眉道:“你不是说那是蛇咒的解药吗,为什么他吃了会流血不止?”
虞锦程古怪一笑:“哪里流血不止?你兴师问罪之前,要先搞清楚是我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又是一刀落在腿上,阿银听着他惨叫,按下心中羞恼,冷哼道:“别耍嘴皮子,你老实告诉我,那药究竟是什么?”
不知是疼还是笑,虞锦程不住抽气,出声畸形怪诞:“能让一个男人把仇人当女人对待的,还能是什么药?”
“你……龌龊!”
“龌龊?你费尽心思把高骥留在身边呼来喝去,就不龌龊了吗?你们曜辰人总说我们天胤人心机深沉,分明费尽心机想要吞并天胤,却又装出一副羸弱受迫的无辜模样,难道你们就不龌龊了吗?”
琥珀色的美目中透出杀意,虞锦程凑近阿银,阴鸷的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意。
“宇文鸢那么聪明的人,若不是把两个蠢货当成左膀右臂,恐怕再来十个行州都不够他吃的,实在令人扼腕。不过,比你那个莽夫哥哥,我还是更欣赏你,至少你敢想敢做,不像他,生了闷气只敢拿我撒气,啊——”
“你放心,我就是再蠢,也不过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
羊首金铜刀再度落下,阿银看着皮肉在自己手中一寸寸绽开,目光专注在刀尖,声音平静。
“我八岁的时候就学会怎么把人瓜分肢解了,我知道刀落在哪里能让你最痛,也知道怎样的折磨能让你生不如死。”
惨叫声在狭窄逼仄的暗室里循环往复,直到虞锦程疼晕过去,阿银才面无表情地收起刀。
正要离开,被提着生肉的阿金逮个正着。她不看阿金一眼,抬步欲走,被阿金身后的武卫团团围住。
“他已经死了,你跟我回王庭。”
阿银一怔,转过脸来,见阿金脸上的神色不似作假,手臂一扬,眼看着羊首金铜刀就要刺入胸口,又硬生生止住。
阿金一把夺去染血的利刃,握住阿银双肩:“自从遇见高骥,你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心猿意马、优柔寡断对我们而言是致命的,我不能让他再影响你纠缠你。”
阿银挣开他,反驳道:“不像自己……我该是什么样的?心猿意马、优柔寡断对你来说是致命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妹妹,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只会利用你的男人,连我这个哥哥都不认了吗?”
“我也是人,我也有做选择的权利,不能因为你是我哥,我就要处处都听你的!这十二年来我为了你的忠心、为了殿下的大业,已经付出了所有,哪怕回到曜辰,殿下吩咐的事我也从未失职。我只是想把他留在身边,也有错吗?”
“只要天胤一日不归属曜辰,他在你身边就是错,你对他心软就是错!”
阿银黯然失笑,不欲多言,后颈一痛,失去知觉。
山中日夜,荒凉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