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龄用匕首给边无垠削了一根登山棍,又给自己削了一根。
她走在前,一路为他拨开那些倔强扰人的枝叶。
他跟在后,紧紧看着她的背影,一应囊收她默不作声为他做的一切。
那日魏溪龄刚踏出东宫,侍卫便已匆匆来报。
边无垠又怒又恨。
他不让她出宫,确有提防旁人监视之意,可也有他的私心。
既是入了他的东宫,无论是假是真,他都不允她再与旁人牵扯。
可想到她为了出宫,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就怒她对他使了美人计。
但更恨他竟就中了她的计,仅仅只是一个温香软玉入怀,他就对她失了提防。
边无垠心中几番心思,在单骁请示要不要去追回来时,他才下了命令,所有人皆假作不知此事。
她既尝到了甜头,又怎会不故技重施。
步步紧逼不如以退为进。
边无垠看着魏溪龄的背影,缓缓放慢了脚步。
山林中晨雾浓烈,不过一会他就瞧不见她的背影,他嘴角一勾,又迅速隐去脸上的神色,假意慌到,“溪龄,我瞧不见你了。”
魏溪龄停下脚步,转身果然不见边无垠身影,她寻声快步原路走回。
边无垠看着她从晨雾中渐渐现出形来,她几步就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微蹙着眉,“你不会就没力气了吧?才刚开始走呢!”
她说着话,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带着他继续往前走,“你选的路,今日走不出去,你就等着喂大虫吧!你细皮嫩肉的,它定然最喜欢了。”
边无垠垂眸看着她的手,眼里的笑意浓得掩饰不住,他知她不会回头,他便在后头肆无忌惮笑着。走了许久,朝阳透雾而来,渐渐雾气终于消散得七七八八。
魏溪龄刚要放开边无垠的手,却又听得左侧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她瞬间紧紧抓回边无垠的手,从身后抽出了剑。
边无垠亦随着魏溪龄的视线,看向了缓缓而来的大虫。
果真是说不得。
魏溪龄紧紧抓住了边无垠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两眼紧紧盯着大虫。
它长得极为壮实,开口叫了一声,已响彻山谷。
因还得护着身后不能自保的边无垠,魏溪龄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不敢轻举妄动。
定然是听见了虎啸,魏溪龄听见了两侧都有迅捷的风声,她知那些侍卫正从附近赶来。
大虫似被这样的动静激怒,它盯着她身后的边无垠一个猛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魏溪龄拉着边无垠堪堪躲过,与此同时,剑自大虫的腹部割过,鲜血挥洒而出,滴落在枯草上。
大虫狠狠摔在杂树根旁。
魏溪龄依然持剑紧紧盯着大虫,见它粗声喘了好几口气,又站了起来。
她知那伤口不深,或许不足半寸。
果然见它转过身来,再次盯着她,再次虎啸了一声,蓄势待发。
“你受伤了?!”
边无垠盯着魏溪龄握剑的手,几滴鲜血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主子!你们先行!”
几个侍卫迅速挡在魏溪龄身前,已有八个侍卫聚集在此,魏溪龄松了一口气。
边无垠正想拉起魏溪龄的手细看,却被她拉着往前小跑而去。
虽说侍卫定然能对付那只大虫,但避免边无垠误伤,留下他还让人放不开手脚,魏溪龄便拉着他迅速撤离。
其实一路上都有侍卫在前开道,所以魏溪龄便寻着留下的痕迹往前走。
“是不是受伤了?”边无垠扯了扯她,“让我瞧瞧。”
边无垠一直在后头问着,魏溪龄直往前走,随意敷衍他:“没受伤。”
“那你让我瞧瞧。”边无垠穷追不舍,魏溪龄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真没事!”
谁知下一瞬,魏溪龄一脚下去,突觉踏空,她立马甩开边无垠的手,却没想边无垠反而拉住她的手腕。
不过眨眼之间,边无垠已随魏溪龄掉入了陷阱。
魏溪龄只知被人护在怀中滚了好几圈,鼻尖满是冷冷的梅香。
不是边无垠还能是谁?
两人停下后,魏溪龄迅速从边无垠怀中坐起,看了看四周。
原来是一个超过半丈的大土坑,大得足能躺下好些人。
魏溪龄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道:“幸好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土坑,要是里面还有存活的野兽,或是倒插的竹刀怎么办?”
为了捕获凶狠的猎物,猎人有时是会如此做,比如说方才的大虫。
魏溪龄回过头来,边无垠已坐起身来。
“我都扔你出去了,你干嘛还拉住我,同我一起摔下来!”
魏溪龄不解他怎么那么愚蠢,可想到他方才紧紧护着她,她又吞掉了那些埋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会武功的,我的反应比你要迅速多了。”
是啊,当时他为何会毫不犹豫又拉住了她?
边无垠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他在心中自问,却无解。
如她所说,幸好只是一个简单的土坑,若是这底下还有旁的危险,果真竖着一列列削尖的竹刀,他也会义无反顾与她一同摔进来吗?
理智回归,边无垠自问不会,他身上有江山社稷,有黎民百姓,绝不可能为一个女人不顾一切。
可方才的他,却是毫无思量,只念着要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