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卫绛这两年来一直在追踪她的痕迹,甚至每次她杀完人以后,他都会试图围追堵截。
原因无他。
在宣州,庄廊被灭了满门,无一幸免。
武阳王在山亭里,再次漠漠地看着这个人。
山中有清雨,仇恨凝结在叶间,不堪重负,就那样滑落。
武阳王一路潜入东骊山,本有意避开他……谁知道他还是跟上来了。
这时候,卫绛伫立在山道上,凌厉地盯着他。
他走出山亭,看到卫绛眉心已经有了一丝深痕。
武阳王抬袖接了一下亭檐落下来的雨水,轻声说:“今天出门应该带伞。”
卫绛眸光戾漠,毫不关心。
武阳王负起那只被溅湿的手,淡淡地说:“这山水清青,水树烟雨,意境很美。”
卫绛冰冷的侧脸在摇曳的风雨里,没有动容。
武阳王仍然问:“一起走吗?”
卫绛嘴角缓缓凝起。
武阳王露出无奈的痛苦笑容,他说,同行吧,卫公子。
卫绛还是那样凝着一丝诡异。
山麓湿湿,不是冷,也不是寒。
一身玄衣的卫绛在前头走,武阳王持着伞,在林道之间穿行。
竹上的水滴下来,砸在伞纸上,犹如波浪鼓点,细细密密地一阵飘。
越过半山腰的时候,向阳的地方有一大片开阔的花田。
绣球繁烈,铺遍山野。
他们一前一后,从那一片花田穿过,发白的浅蓝与极艳的紫团团簇簇,新鲜的雨水将花养得愈发娇嫩。
风吹过去的时候,花球摇摆,卫绛玄色的衣袖骤然飞扬。
武阳王收了纸伞,被刺目的天光浇得浑身冰凉。
山径一直向上,勾着丛涧,缠着青藤,指向密林的尽头,一处原野开阔——
枯败得没有颜色的草地。
中央,是一身湿漉漉的白。
小谢就那样仰着脸,立在那里,立在濛濛雨雾里。
不受惊扰,出神地听着山语。
武阳王望著那一处,眸光露出一抹忧伤与沉寂。
他朝小谢走过去。
小谢慢慢垂下脸,眼睫敛起,雨水教人睁不开。
她的余光越过武阳王的肩,朝高大林木下的阴影看去,那人犹如一抹阴影。
将将及冠的人眉长入鬓,眼眸漆黑冰冷。
怎生的那般浓烈冰冷……
雨水渐渐大起来,嘈杂的雨势之中,一切都湮灭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