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平常多和母亲一起做活儿,打扫庭院、涣衣或和阿婆准备膳食。每日忙忙碌碌,不得清闲。
她已九岁,乖巧懂事,会替母亲分担劳苦。她承了母亲的美貌,年纪轻轻,已出落得十分水灵,若是再大些,长开些,怕是更加艳丽动人。
乔一拿过大扫帚在庭院里扫落叶。湿漉漉的青石小道,树叶黏在路上。
她拿着不合身的大扫帚,费力地挥来挥去。余光瞧见芸儿在惬意摘花,插在花瓶中,整理得很漂亮,高高兴兴入了房屋,乔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娘亲那么辛苦!
明明娘亲也是父亲的妻子啊!
她拖着时间,日头已高,乔军正好推门而出。
他轻微囔了几句,书童跟在身侧,替他拎包袱。他不算高,中等身材,略微大肚便便。皮粗黝黑,毛孔微大,略显粗糙,是常年为生意奔走而经阳光晒出来的一身皮。
乔一呆立原地,她压抑疯狂跳动的心脏,手紧紧撰住扫帚棍,脚下仿佛生了根,只死死盯着乔军。
她不喊,也不动,就像个木头人。
乔军瞥她一眼,不多言,匆匆而去。
乔一激动而紧张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失望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她遥望乔军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口,她还是没舍得把期盼的目光收回。
明明已经做好被无视的心理准备,可是当事情真实发生时,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眼眶微微发红,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委屈的热泪。
乔军常年为生意奔走,时常一个多月不在家,乔一不能入主屋,更是少见乔军。一年到头来,她唯有几次重要节日才能上桌和乔军用膳,或是扫洒之时见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哪怕她半路拦人,也不愿多分一个眼神。
父亲不重视她。
她曾失落而问:“娘亲,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十七抱她入怀,摸摸她低垂的小脑袋,又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温声道:“怎么会?爹爹要经营生计,没那么多时间陪一一而已。”
十七哄道:“要知道,一一是娘亲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啊。”
乔一不言。她明白娘亲是在说谎,年纪虽小的她,却已经懂得什么是妻和妾的身份,也知乔军的态度差别。否则,为何爹爹从来只看重阿耀,而从来不会主动关心她呢?
乔一低下头去,闷不吭声。即使她已经明白这个事实,她还是不能习惯,更不会不伤心。
阿婆说:“一一呀,你娘亲是老爷买来的,虽说是妾,到底还是丫鬟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享福的份儿咯。你要是想让娘亲享福,你可要争点气儿,争取嫁个好人家,娘亲也能跟着沾光嘞!”
芸儿是夫人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负责伺候夫人,娘亲则负责伺候全家,扫洒、浣衣等苦活累活都是她做。她一人包揽全部,忙碌而不得停歇。
这是乔一对乔家所有的认知。
而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妻和妾的区别,也明白娘亲不是父亲的妻子,不过是一名扫洒丫鬟,还比不得芸儿的身份尊贵。
乔一略抬起乌黑的大眼睛,阿婆的话那样锐利,刺得她浑身发抖。她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眶,“凭什么?娘亲那么辛苦,凭什么还要被这样对待!”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的命就这样贱!”阿婆嚷说,“一一啊,你以后要长点心眼。做妾吗,路选对了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即使要做妾,也要去当大老爷的妾,别随便去给什么不知名的小户人家当二房,好吃的好喝的求不上,还落得跟你娘一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