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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缚魂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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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中宗治从未见过师父如此阵仗,心知这定是一场恶战,便走到师父身边,捏住袖子发问:“它居然有自己的结界?——师父,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菅原道长颔首轻笑:“看来这夜叉,比我预料的还要厉害一些,不过无妨——到我怀里来。”

竹中宗治乖乖走到师父身前,由菅原道长双手牵着他两手,抬到胸前演示了一边缚魂帖的动作。

“不必紧张,到时候我牵着你的手发令就是了。”菅原道长当他从未亲自捉过鬼,温言安慰道。

而竹中宗治笑了一下,从手中变出先前缚住河童的小纸人,炫耀似的托在手心捧给师父看:“我才不是第一次用缚魂帖呢——喏,你看!”

菅原道长从纸人那翠绿的颜色,隐约辨出竹中宗治所捉的是个河童,却不知道这小徒弟到底从哪里捉了它来,因而产生种种联想,都十分好笑——他忽然伸出手,在竹中宗治的小脸上捏了一捏,语气中满是爱怜:“这么厉害?看来小宗治已经可以出师了。”

竹中宗治自信地点点头,心中已做好十足准备,便转身待战,正看到夜叉从地上拔出刀来,对准两童子的方向。

茨木皱眉,而酒吞也敛去笑容,两妖握紧手中刀锋飞扑上去,不过半刻便冲至夜叉身边,同时朝夜叉的脖颈砍去。

而那刀刃碰到夜叉周围,却顷刻化作了铁水,一下落在兽首上,又沿着夜叉的铠甲走势流到地上。酒吞童子微微蹙眉,握刀的右臂被灼得有些痛,而茨木神色如故——他总是皱着眉,因而在此时反而看不出表情变化。

看来常规的武器,是无法接近夜叉周身了——茨木和酒吞再度转身,相对看了一眼,酒吞变出个大如人头的铜酒葫芦,而茨木右臂化为紫黑之色,并从环绕着一圈紫色的烟雾,而猫又恰从他们两人中钻出,两条尾巴晃来晃去,末端各勾着一串飞镖,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喵!”

猫又叫了一声,三个妖怪便交错向夜叉扑去,织田信长先留意到猫又那乱晃的尾巴和朝他乱飞的飞镖,下意识挥刀挡下,而面前忽然烧起一团碍眼的火——那是酒吞酒葫芦中的烧酒。

夜叉皱眉,心知这又是声东击西之策,便换了防守的姿势立定,脚下土地登时烧起烈火,笼盖周身,形成了一圈烈火屏障,而那屏障顷刻间向四面八方烧开,竟似火墙一般,硬生生将三只妖怪的进攻挡在墙前,又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直至焦土的边缘。

“喵!我尾巴都被烧焦了喵!”猫又抗议道。

酒吞笑了笑:“这火刚好可以用来温酒——茨木,你怎么样?”

茨木黑着脸,显然为未能得手感到有些丢人。

而织田信长息了护身业火,正筹谋着发出下一击——它以太刀朝空中猛挥一下,顺着刀气凭空生出一道烈火,直朝猫又、酒吞和茨木的方向烧去。

“喵!!!”猫又原地猛跳三尺高,酒吞和茨木各向两侧躲避,堪堪躲过这道烈火,而下一刻,织田信长于原地挥刀乱斩,每道刀光皆烧作烈焰,高低错落,朝焦土的八方飞散而去。

竹中宗治心中一惊,正想着躲开飞来的烈焰,可周围都是火刃乱飞,又能躲到哪里去?

恰在此时,菅原道长两手捉住竹中宗治的手,引他在胸前飞快结了个阵,那烈火扑到他们身前半寸,便忽然停住,又化作一团蒸汽消散不见了。

“好险……”竹中宗治背靠着菅原道长的胸膛,气喘吁吁,心有余悸。

“有师父在,没什么好怕的。”菅原道长笑道,“机会马上到了,快准备好缚魂帖。”

竹中宗治点点头,从手中变出纸人,默默对准了焦土中心夜叉的方向。

雪女微微呼出一口冰雪之气,在灼热的空气中也成了一团白雾,她就在这团雾中,冷冷看着夜叉织田信长与众妖的对决。

猫又把尾巴盘到腰间,四足着地飞奔,跳过层层烈焰;而茨木左臂揽住酒吞,将被刀斩下,因而不会痛的右臂幻化成护身的紫雾,于烈火中艰难前行;而酒吞倒一脸惬意,时不时将酒葫芦伸出去烫一下酒,又收到身边,小口啜饮其中温酒。

织田信长感到那猫又正从背后偷偷接近自己,便将刀锋骤转,忽然化作一道飞焰,直烧到猫又身后,又化作人形,挥刀要砍。

猫又哪里料到这夜叉还会闪现,一下受惊跳起,将尾上飞镖尽数散出迎敌,而那夜叉森然一笑,手起刀落,竟将猫又的两根尾巴直直切下。

猫又惨叫一声,挥爪拍下信长再度飞来的刀刃,用尽全身力气朝前跑去,而织田信长抬脚便追,又挥刃斜劈一道烈火,而自身化作另一道烈火与之交叉成十字,朝猫又冲去。

猫又和织田信长皆跑得飞快,片刻之间,只听到猫又又一声惨叫,又扑通一声滚倒在地上,信长知道那烈焰是扑中了它的背,便瞬间化为人形,举刀朝地上猛刺下去。

然而那太刀直直插在地上,地上却不见倒下的猫又,信长举头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紫色浓雾之中,而四周时时飘过幽蓝的一抹光,像是鬼火。

信长握紧手中刀,那紫色浓雾中忽然幻化出一道锋利的白骨鬼手,朝它后颈一抓,便一下给他的脖子造出一道冷冰冰的长伤口。它将脖子向后一缩,脸上忽然遭了那鬼手的抚摸,凭空多出一道伤,而后是背后,胸前,手肘,腰间,手背……那鬼手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轻时重地切割起它的皮肤,而那鬼手所造伤口处皆是紫黑之色,并生严寒刺骨之感,冻得夜叉浑身一抖,只能生了业火取暖兼护身——可那鬼手却丝毫不惧火焰,直刺入业火屏障中,朝夜叉的脖颈袭去。

好在织田信长反应迅速,以太刀斩下了这一击,那鬼手被一下劈散,又散作紫黑雾气,重新融于紫雾之中,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不过如此。”织田信长冷笑一声,忽然以刀顿地,脚下焦土便地动山摇,四处裂开,将那雾气所在的土地连同整块焦土一起,分割成数个岩浆火海环绕的孤立岛屿。

太刀再次顿地,那火海忽然沸腾起来,焦土仅剩的土地便在火海中翻腾起伏,如大海中几艘小舟,而火潮一阵接着一阵,一浪又高过一浪,一下拍过焦土,将其中几块又融化为岩浆,于是那焦土越来越少,到最后仅剩下三块——一块立着织田信长,一块立着猫又、酒吞和茨木三只妖怪,而最后那块,自然立着菅原道长一众人。

“这一切都该做个了结了……”织田信长缓缓抬高手中太刀,而四下的火潮随它抬手动作越涨越高,将那业火直烧到九天之上,齐天的业火渐渐合拢,将众妖与人包覆在其中,其上烈焰翻滚不止,又有几处冲出拖着炽烈光芒的气流,让人疑心自己是被扔进了太阳里边。

织田信长缓缓抬头,眼中唯有烈火灼烧,眼中众物在它看来,不过是业火烧灼之后,连灰烬都不剩一捧的草芥。

铛!

太刀三顿于焦土之上,清越的金石之声振响,一下传遍整个结界,而那仿若是从十八层地狱之下一路烧来,又直烧到九天宫阙上去,洗净天上地下,清算八荒之罪的红莲业火之海,一霎时如山洪泄下,将万物掩埋其中。

“呼……”

织田信长合着眼,细听着烈烈火声并猎猎风声刮过耳畔,舍此之外,一片死寂。恰若回归天地初开之时,那一片覆盖世界的沸腾岩浆

“呼……呼……”

空气渐渐冷下去,火声不知何时止息下去,而风声依旧猛烈,织田信长紧握着手中太刀,忽然感到一阵孤寂——不过为王之人,大抵都是一样孤寂的吧?

“呼……呼……呼……”

织田信长决定睁开眼,它猜想结界中已变作一片极黑的世界,恰若将他烧死的那间暗室,在一片火光后,又归于彻底的寂静,彻底的黑暗,彻底的虚无。

然而,入眼却是一片刺目的白。

纷纷扬扬的白,漫山遍野的白,满天散落的白——而那白的源头,正立着一个面如霜雪的女子,不笑也不哭,不哀也不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它明明要表现出惊骇,表现出愤怒,表现出哀愁,可它的心却如同这片白色,陷入诡异的平静。

恰如被裹在蛋里,急切挣扎着欲破壳而出的鸟与蜥蜴,明明看起来马上就能冲破薄薄的一层壳,将万千感情直泄出来,可是——那蛋壳怎么也冲不出。

“是时候了。”菅原道长低语。

竹中宗治屏住呼吸,将手中纸人一下射出,正对着夜叉的脸发了出去。

织田信长眼见雪白的纸人破空而来,速度并不快,它大可挥刀一气将它斩作两段,也大可化作烈焰将纸人烧个干净,可它对这个纸人提不起感情——是的,胸中业火要凭借着什么才能烧起来,或是爱或是恨,可先前的大战已将它的感情一时掏空,因而对这小小的纸人,它竟想不起什么可以依托的感情,所以业火始终沉闷在心中,一点也烧不起来。

那纸人速度其实很快,转瞬之间,就飞到它的面前,轻轻贴住了它的鼻尖。

它感到整具身体在被纸人吸进去,再不挣扎就来不及了,可是它为什么要挣扎?心中的感情一旦消失,再使它燃烧起来就不容易了,它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越缩越小,又丈高缩至七尺,又飞快地变作七寸——这下是真来不及了。

被缚魂帖彻底缚住前最后一秒,它抬头看向那缚住自己的少年,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脸——它心中忽然跳跃起不甘的感情,那团小小的火稍微跳了一下,便被一起收进缚魂帖纸人中,将纸人烧作灼灼的赤色。

少年勾手一回,那纸人落在手心处,还烫了他一下,他忙吹吹手心,又叹了口气。

忽然,少年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便瞪大眼睛,转头朝菅原道长看。

“我!我!”竹中宗治心中激动万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菅原道长笑了一下:“你做到了。”

竹中宗治将那赤色纸人捏起,反复打量着其上多出的火焰花纹和铠甲,简直和那夜叉在结界中的打扮一模一样,想到织田信长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忍俊不禁,身子忽然一抖。

哦,好冷,还下雪了。

竹中宗治向四处看看,发现自己不在结界中,也不在宫室里,而是身处一片陌生的雪林之中,四周纷纷扬扬皆是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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