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这个他曾经无比抗拒、难以启齿的称呼,此刻却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
俞墨白微微一怔,原本冰冷的思绪骤然中断,目光警惕地看向他。
“兄长。”他又轻轻唤了一声,这一次,竟忍不住笑了出来,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幽暗。他缓缓蜷起双膝,将身体微微前倾,仿佛沉浸在某件极为愉悦的事中,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饶是俞墨白身经百战,见惯了世间百态,此刻心底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意。那寒意如细蛇般顺着脊背蜿蜒而上,令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诡异,甚至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清奇与变态。她一个激灵,刚才陡现的杀意骤然消散,如潮水退却。
萧云骞没有再感觉到兴奋,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像一层薄薄的面具缓缓剥落,露出底下空洞而苍白的真实。那种突如其来的兴奋感如烟云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与焦躁。他不明白,为什么俞墨白会突然止住了心思,那种令他心跳加速、血液沸腾的紧张感消失后,他只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仿佛又变回了一具空壳,内心被无尽的乏味与不耐填满。
俞墨白静静注视着他。他的面容娇贵而矜持,怎么装也装不出白莲花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轮廓甚至显得更加凌厉,仿佛一把未出鞘的利刃,隐隐透着危险。
俞墨白沉吟片刻:“你就安心地跟着我,我也没什么坏心思,跟着我,至少能保你性命无忧,也会将你好好养大。”
——对,就是好好养大。让他安安分分地活着,远离权谋纷争,成不了帝王,也掀不起风浪。只要他无法触及权力的巅峰,自然也就无法动荡时空,扰乱天下。想到这里,俞墨白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一块巨石落地。
萧云骞将她的话在心头反复咀嚼,,无论是出于不屑还是怀疑,他终究没有表露半分,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枯枝在火堆中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偶尔迸溅,映照出两人模糊的面容。远处的黑暗中,时不时传来未知野兽的低吼,俞墨白侧耳听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觉得这气氛正适合吓唬一下不听话的小孩子。
她看向坐在火堆另一侧的萧云骞——不,现在该叫他俞云了。既然决意隐姓埋名,她自然不能再叫他的本名,索性让他随了自己的姓,取了他名字中的“云”字,改作俞云。这名字虽简单,却也算得上顺口。
“云儿,”她语气轻快,带着几分戏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萧云骞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眼底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对她的提议毫无兴趣。但他并未出声反对,只是默默将手中的枯枝折成几段,丢进火堆中,火焰顿时蹿高了几分,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俞墨白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开口:“从前,有一座繁华的城池,城里有个富家公子,生得俊美非凡,却心性扭曲,嗜杀成性。他仗着家世显赫,官府不敢动他,便肆无忌惮地残害无辜。每逢月黑风高之夜,他便带着几名心腹,在城中游荡,专挑那些孤身行走的女子下手。他将她们掳到城外的荒宅中,折磨至死,再将尸首抛入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
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刻意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氛围。火光照耀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摇曳,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又像是一位正在审判罪人的判官。远处的兽吼声适时地响起,为她的故事增添了几分肃穆感。
萧云骞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枯枝,似乎对她的故事毫无反应。然而,俞墨白敏锐地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让她捕捉到那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心中暗笑,继续添油加醋:“然而,上天又岂会轻易放过这般恶徒?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一次,那富家公子色胆包天,掳走了一名年轻女子,却浑然不知,这女子竟是京城一位高官回乡探亲的掌上明珠。那官员得知爱女惨遭毒手,悲愤交加,肝肠寸断。”
说到这里,俞墨白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俞云的脸,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那高管将富家公子绑至城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揭露了他的罪行。百姓们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严惩凶手。最后那富家公子判处凌迟之刑。行刑那日,万人空巷,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话音未落,萧云骞忽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你觉得,这种故事能吓到我?”
俞墨白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哦?看来你不怕啊。”她挫败地搓搓脸,是她的问题,她怎么能指望一个小变态转眼会被吓到。俞墨白耸了耸肩,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怕,那就算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这世间的因果报应,可不是故事里的虚构之物。不要自视清高,视生命如草芥,肆意作案,迟早有一天,正义终究会追上你。”
就像她被时空局派来解决萧云骞一样——这句话在她心底悄然划过,却未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