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的人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扎了个单马尾,没戴什么装饰性的物品,衣服更是简单,纯色的休闲卫衣搭配牛仔裤和运动鞋,比起豪门小姐她看上去用普通女孩子来修饰更为贴切一些,林暮沉思了半秒钟,在普通女孩子前面加上了漂亮两个字。
女孩拎着个体积中等的行李箱走到了林暮面前,女孩微微弯腰和林暮对视,语气中是和煦温暖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是一双颇为好看的丹凤眼,瞳孔很黑,看上去迷人又神秘,按理说这种眼睛看上去会比较深邃锐利,整体看来会给人一种凶狠威武的感觉,但面前的这双眼睛给林暮的感觉确实温柔,一种很明媚,如同春风化雨般柔软的温柔。
但,即使再怎么温柔,这双眼镜的主人也靠的太近了,林暮稍微退后了半步,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暮。”
“我叫林幻,我们在同一天几乎相同的时间出生的,再去追究到底是谁早出生那么一时半会也没什么意义,看在我比你长得高的份上,我占个便宜,当你的姐姐吧。你好啊,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林暮妹妹。”林幻伸出一只手举到林暮面前。
林暮低头看了一眼面前那双纤细白皙的手迅速收回了目光,她不相信林幻口中的很高兴认识她的话,两个人的身份矛盾摆在那,很难相信她会很高兴认识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
林幻伸在半空中的手没得到回应也丝毫看不出尴尬,她随意把手收了回去:“那么,我新认识的妹妹,姐姐马上就要走了,给姐姐一个离别的拥抱不过分吧。”
没等林暮回答,林幻的身子迅速前倾,把林暮往怀里一拉,偷了一个拥抱又迅速分开,拉着行李箱从林暮的身侧匆匆走过。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短暂到她身上的橙花味的香味还没来的及被林暮嗅清晰,还没来得及在她的周身留下痕迹,就又分开了。
在这个短暂的拥抱中,林暮脑内下意识计算出了林幻睫毛的数量,左边十五根,右边十七根。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暮都在后悔,后悔很多事,后悔没在这一刻主动抱上去,后悔没有拦住那个迅速分开的人,后悔没有阻止她的离开。
但至少在这一刻,林暮只有一个想法,又一个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人,但她少见的不讨厌。
“爸妈,再见了,虽然我离开了,但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妈。”
门口的两对中年父母显然都没有想到林幻会做出如此选择,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阻拦:“幻幻,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和暮暮一起留下来,你以后还是妈妈的女儿。”
林幻靠在行李箱上摆了摆手,看上去很爽利:“妈,不必了,林家有多大的家产我们都清楚,我不想考验人性,即使是我自己的。”
说完,林幻的目光越过几个人的肩膀,看向人群后再一次被忽视的林暮:“况且,总归是我亏欠了妹妹的,我也不想妹妹心存芥蒂。”
她真的一点都不留恋豪门的生活。
那两个林暮的亲生父母看上去还想阻拦,林幻却只是很温和地推开了他们的手臂,拉着行李箱自顾自地走出了门。
目光越过遮挡的人,林暮只看见了她的背影的一角,平稳又坚挺的背影。
拖着行李箱的人撞碎了玄关处的夕阳,林暮看见林幻的卫衣背后染了些靛蓝色的颜料,就像是从天空中偷了半截星空,然后将其裁剪,披在了身上。
在这一瞬间,林暮终于察觉到了她从林幻一出现就觉得怪异的原因。
林幻是一个和林暮截然不同的人,林暮是一个躲在角落里避着光躲着人的影子,林幻是一个路过春夏秋冬在人间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的风。
一个很现实的真相,影子永远捉不住风。
但在今天,至少在今天晚上,林幻和林暮至少有一件事是一样的,她们都不难过。
林幻一直是笑着的,至少在她看向林暮的时候,林暮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半点的悲伤,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很温柔,很开心的笑着的。
她和林暮是不同的人,但她却同样的,对于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叫了十七年的爸妈,没有半点的留念。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林暮打开手,躺在她掌心的是一块脏兮兮的小小的橡皮,之前她正在教室上课,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被班主任叫出教室的时候她正在捡掉在地上的橡皮,竟然把它从学校带到了这里。
母亲看了一眼林暮手上的东西,伸出两根手指,用指尖嫌弃地捏起,顺手就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了:“下次别再把这些脏东西带回家里,过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林暮回头看了一眼那块孤零零躺在垃圾桶里的橡皮,听话又顺从地跟着母亲去到楼上。
二楼走廊上的声控灯应声连起,在走廊尽头的门上投下类似于鸟笼栏杆的光斑。
只是,在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那块橡皮,任人拿捏,任人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