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和林幻是不熟的。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更谈不上有多愉快。
骤然被人从学校带离,被人告知所谓的身世,又被人像是货物一样轻易交托。
林暮有一种随遇而安的释然。
她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又像是被风携卷着的叶子,生不出根,落到哪就是哪,任人拿,任人取,轻飘飘的,半点气性也无。
身旁的几个大人还在讨论她的以及那个鸠占鹊巢的鸠的归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灿烂而明媚,她或者那个人应该能有一个合格的价格。
“幻幻房间旁边的那间留给暮暮正合适,”新母亲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的反射的光晃了一下林暮的眼睛,她慢条斯理地规划着,“可以再加一个琴房……”
时钟的指针转动,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卡着每一个人的语调节拍。
林暮对于周遭的一切依旧是过眼不过心。
她突然想起了来这里的路上所看到的画面。
车窗外的画面飞速倒退,好似一个画卷,在林暮的面前展开,又迅速变得陌生。
林暮不认识外面的景色,从一开始就不认识,这很正常,林暮一向不会去观测周围的事物。
飒飒飒
窗外传来了鸟振翅的声音,那是一只银白的大鸟,林暮抬眸时正好撞见翅尖擦过车窗玻璃,与她有了短暂的接触,然后越飞越远。
它的羽翼擦过暮色将落的天际,然后飞向遥远的天边,明明只是一只鸟,林暮却在恍然间好像看见了一场盛大的迁徙。
它好像飞出了笼子。
晃神不过一瞬间,林暮收回了目光,目光穿过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椅子间的空隙看向车行驶的前方,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又好像没有亮起来,灯明明亮着,前路却一片黑暗,仅仅只看得清被车灯照亮的这一小片,这辆车像是一把刃,在缓慢的破开这层黑暗。
面前的一切空洞洞的,背后的一切飞速解构成一片虚无。
朦朦胧胧。
现在依旧是这种感觉。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蛛网状的光斑,林暮数着大大小小的光斑的数量,忍不住发散思维,若是掉下来,看这个位置,能够不偏不倚地将底下几个人砸的稀烂。
这盏灯太亮了,光晕模糊了几个人的面孔,让林暮有些看不真切,她只是觉得这几个人的笑容扯得真大,嘴角几乎要咧开到耳根了。
他们很开心吗?
应该是吧,所以她是不是也该开心,林暮仰着头,学着面前的几个人一板一眼地扯出一个相同幅度的笑容来。
“那么这两个孩子就劳烦费心了。”
这四个人聚在一块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两个孩子的人生,林暮站在一边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了,更妄论,他们讨论的另一个主角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
讨论完毕那对夫妻起身就要离开,另一对夫妻像是天下所有面对上门拜访的客人一样,起身就要去送,走到门口几个人才好像刚刚想起来一直都毫无存在感的林暮。
“暮暮,以后你要和你的亲生的爸爸妈妈好好生活,不过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林暮好像也才从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匆匆答了一声好,就又低下头去,难以辨别是在想些什么了,至少毫无离别的悲意。
那对夫妻好像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态度,又好像早有所料,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转身就要离开。
没来得及走成,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关门声,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应和着轮子滚动的声音,一步一步稳稳当当从楼上下来。
很快那人从楼梯的转角处走了出来,撞碎了吊灯的光瀑。
林暮这也才能第一次得见,那位据说是顶替了她过去十七年人生的人。
这是个和她截然不同的人,这是林暮的第一印象。
这个人和林暮想象中的豪门大小姐的形象完全不同,干净清爽,带着几分活力和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