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这个特别好吃。”
他口中的小安嫌弃着被大黄牙沾过的筷子尖,正愣着神。
“哎呀,我们小安还不好意思了。”二姨说着。
大娘帮腔:“儿子你快给人姑娘再多夹些肉啊,这都是骨头。”
于是安特最终剩了一碗乱七八糟的菜,空着肚子涨着腹回到了家。
结账的时候老金一个人演了一出“抢着买单”的戏码。
二姨假客气了几句,表姐坐在椅子上口头拦了几句,大娘催促着老金,老金一个人站着,又是拦着二姨掏钱包,又是推开表姐,又是展示他的钱包给大娘看。
他还想把钱包怼在安特前面,安特一时没留神准备站起来,差点儿被他把肩膀按塌了。
“我来我来。”
你来个屁,老子想上厕所,安特心里这么想。
母亲一早就在堂屋等着了,安特一进门她就在边上绕着,想要问什么,又碍于安特的脾气,始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安特也不想回她,自己洗漱上床了。
老家的房子已经不再是熟悉的味道。好久好久没有住过了。
上中学时起,就基本上都是住校。寒暑假留给自己的不是空调的氟利昂味道就是暖气片的蒸烤味。
大学后连寒暑假也会在市里打工,回来的时间更少。毕业后更是除了过年过节都不回去。
翻了个身,安特打开手机。
时间还早,远远不到要入眠的时候。
“下月13日,老地方。”宋明在APP里发来的消息。
莫名其妙?
打到第三个哈欠的时候吴了伸手拍了她一下,打断了安特的动作。
“这才几点,你都困成这样了?”
“听说过春困秋乏没有?”安特懒懒散散地说,“我这是夏倦”
“那你还差个冬眠。”吴了指指手表,“冲杯咖啡,晚上还要直播老金呢,打起精神来。”
“直播个屁。”安特说。
凑过头来,吴了假装是在小声说:“你以前不爆粗口啊。”
“屁算个屁粗口”揉揉脸,安特还是跑去冲了咖啡。
老金今天到本市来跑业务。左推右推,最后还是母亲打了个电话过来劝她见一面。
“今天就摊牌?”吴了从冰箱里取出可乐。
“尽量吧。”安特搅拌着,“我妈肯定不同意,但是拖得越久越可怕。上次他们在饭桌上感觉都谈好了,差点儿就订下来的感觉。”
拧开瓶盖,可乐沫顺着那一圈缝隙往下疯淌。
吴了迅速挪了脚让开。
“烦死了,老板刚刚还问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加班。”安特递过来几张面巾纸,“我说有事情他就没说什么了。”
“不加班就行了,别要求太多。”吴了擦了擦瓶子,又去吸地上的可乐。
薄薄的面巾纸染出了浅黄色。
浅黄色的指尖带着一点死皮,拿过夹子,往安特的盘子里放了一块鸡翅根。
又是自助餐。
准确说这次是自助烧烤。
安特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任由老金装模作样地给她也夹了一些菜品。
老金露出他的一排大黄牙,搓了搓下巴,然后举起饮料杯:“今天难得能见到你呀,来碰个杯。”
差一点就顺势举起水杯,安特还是半途放了下去。
“所以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安特问。
老金举着杯,主动来碰了安特这边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口:“跑业务啊。”
“跑的什么业务?”追问,“老家的产业不多,铝合金门窗?”
老金在盘子里捡了块炸鱼排:“五金嘛,现在这种人才少啊。”
“嗯。”安特随便吃了个不知道什么菜。
“你是不是觉得我条件不好啊。”老金的大黄牙实在是碍眼,安特只得将眼神落在他的鼻尖,“我每个月跑单子至少能拿上万块啊,好一点的时候两三万都不是问题。”
安特没说话。
“我爸我妈住老公房,也不用我们操心。他们还有养老保险,以后老了身体不舒服也有保障。我自己呢,在老家市区也买了一套房,到时候住进去也不用你操心。”
“你在新区那套房子是按揭吧?”安特随口问。
“按揭怎么了,贷款又不用你还。”老金轻笑了一声,“你现在工资多少?女孩子干个文员可能也就三四千?”
安特确实也就差不多这个水准。但她不想示弱:“我在本市有套房。虽然是个公寓而且也在按揭,但我也还得起。”
老金好像有点吃惊:“公寓又上不了户口,你买它没什么用,不如卖了填补老家的房子。又大又方便。”
“我也觉得是这样。”安特把筷子放下,然后假装很有深意地笑了,“不过这个房子的首付是前男友送的。”
这回轮到老金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