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特一开始就猜到母亲的态度。但是反应如此激烈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小时候多贴心啊,你怎么越大越自私了呢”
“不是我要怎么样,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这个不要,那个不要,哪儿来的这么多理由”
“多好的一个人,你非要不珍惜,以后再也碰不上了”
“我就弄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也老了,管不了你了,你也不听我的”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一个下午都没有敢回复过去。母亲一个人在网线的那一头演了一场情深意切的独角戏。
看上去像是在说老金。其实安特明白,她说的是那个“触不可及”的林稷。
那个万事完美的女婿候选人终究没留下,这成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
每每想到这里,安特都开始好奇。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魅力。
“就连老年女性都着了他的道。”
安特没好气地吐出这么一句。
吴了回头望了一眼,意味深长。
“怎么?”安特靠在椅背上,叹气。
“我问你怎么才对。”收回手机的吴了微微倾着头,露出微笑。
安特则从这个微笑中读出了一丝挑逗的味道。
“心情不好?”吴了尝试着询问,“你和那位小金同学处不来?”
“呵,小金同学。”安特念叨着这个称呼,忍不住还是摇了摇头。
周五的下午格外地难熬。她需要跟进整个项目的进度,然后按照周进度编排出一份看得过去的报表在周一早上的周会上提给老板。
按理说这应该是小彤的职责,但老板似乎给她派了其他内容。
“心情不好还需要理由吗?”安特收拾起餐盘,顺手擦了桌上的菜卤。
“想想晚上,你就放假回家啦。”
那就更难过了。本来下午就要处理根本不想处理的工作,需要帮忙协助的人员有一半都秀休假去了。
晚上还要面对着长途大巴和完全不想见面的“小金同学”。
“要是实在不开心,你就看看这个帅哥。”吴了又把手机掏了出来,上面有着一张林稷的剧照,“看上去很像是你的菜啊。”
难以下咽。
所有的菜看上去都难以下咽。
安特的左边坐着二姨,右边坐着表姐。
她的对面坐着老金,老金的左手是他的母亲,老金的右手,是一根烟屁股。
轻咳了两声,安特想要暗示老金把烟撂下。
却没想这几声咳嗽淹没在了女人欢快的交谈之中。
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才是碍事的那个。
“她大婶儿呀,”二姨笑道,“我们姑娘瞧着本本分分的,待人做事也都可以的。”
说着拉扯着安特的衣袖,想展示一下口中那个“我们姑娘”的好处。
安特忍不住抹下二姨的手,陪笑:“没有没有。”
“姑娘喝水,喝水。”对面的大娘也努力献殷勤,“我们小金就是工作忙,别的还好。”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小金还没有谈过女朋友呢,人就是太老实了些。”
安特没作声,她内心暗暗想,大龄没有恋爱史到底算什么加分项……既不能体现事主的深情,也不能体现事主的努力。难道是没有别的可夸赞的了么。于是她出声道:“那他相过几次亲呀?”
饭桌猛地一冷。
“啊,我妹妹比较想知道,在她之前是不是也相过不成功的呀。”表姐打了个圆场,她看上去比安特还紧张。
“哦,正常正常。”大娘往前推了推菜盘子,“就那么一两个,也不太合适。小姑娘太小了,不懂得过日子。”
“小安是个懂事的人。”二姨往安特的盘子里夹菜,“姑娘大学在省会上的,后来就留在那里工作了。工作这些年也一直没有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安特左耳朵听着,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准备不再发言。这个场合出现任何场面,尴尬的都是表姐。她瞥了表姐一眼,还是决定以吃饭堵住自己的嘴。
“哎哟,小金也差不多诶。”大娘拍了下桌子以示赞同,“他大学就跑到外地去了,然后工作么一工作好几年。在外面跑销售哦,人累得不行啊。”
“哦哦,那很忙呀。”二姨捧场。
“是的呀。”大娘和二姨争着倒水,“哎,我来我来。属马的都是忠厚都肯干。”
“诶,小金属马的,我们小安属羊诶。正好,配得很呢。”
“哦哟,属羊的都老实,要有个人照顾的。”
“正好小金大一岁,男孩子大一岁要会照顾人的。”二姨搭腔。
“那肯定呀。”大娘用手臂捣了一下老金。
抬头看一眼,老金的最后一口烟屁股在烟灰缸里冒着青烟。
他大咧咧地夹着菜,然后看了安特一眼,眼神对上。于是他很夸张地起身给安特夹了一块一点肉都没有的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