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绿漪若雪的脸颊突然白的若纸。
“我...可能方才吹了些冷风。”
王朝阳征了怔,忙解下自己的风氅,又给她加了一层,“这倒春寒厉害的紧,可大意不得。”
梁绍说:“今夜也再无他事,你先回去吧。”
王朝阳推他,“你送送人。”
梁绍没动,若换做以前,没什么,可如今他既然决定要娶寿安,便须与其他女子保持好一定距离。
“没事,”绿漪觑了梁绍一眼,知道他虽然表面不羁,但于男女之事上十分小心,“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也往回走吧!天色不早了。”
“她想让你送她,”王朝阳望着夜色中绿漪落寞的背影,“你心太狠。”
梁绍没吱声,过了须臾说道:“可还有一点,北境因何战败?又因何出兵强渡塔木河总不能是得了先帝暗旨,强行出城找死吧!对了你方才说什么?”
王朝阳一头雾水,“我说她想让你送她。”
“不是这句,绿漪打断之前那句。”
“我说,与军器局串谋,将戊字库里的兵器暗中藏入太子东宫这件事,不像是先帝手笔。”
梁绍泠然一惊。
岚城、塔木河、皇宫、朝堂。
先帝是谋权,并非葬国,他有这个能力将所有事情串联,但不会做到这么狠,这其中但凡稍有差池,大周便是覆国之祸。
因此,长公主是太子谋逆暗中的黑手,而先帝是顺势而为的推手,但二人皆不是主谋,这背后还有人,将这所有的事串了起来。
这大周高处——藏着幽冥鬼手和赤脚恶狼。
梁绍猛然奔跑起来。
“大半夜的,你撒什么癔症?”王朝阳追了一段追不上,弯下腰大口喘气,眼看梁绍转了弯消失不见了。
梁绍奋力奔跑,朔风如刀枪剑戟,呼呼刮在耳边。
“我太蠢了,”他想着,“恶勒一族,若真只有区区五万人马,依照当年镇北军三万人可歼五万敌军的能力,怎么就败到了这一步?可既然当年敕摩并未整合八部,恶勒首领毕渥也还没坐上大君,那又哪里来的援军?锦衣卫查探的结果,马道上只有自己人的马蹄印,难道当年灭了镇北军七万儿郎的竟然还有自己人?能够将兵、权、政全部结合在一起,又能推动京都这摊浑水,还能让长公主言听计从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人?是谁,究竟是谁?”
这些年,他一直认为,当年敕摩恶勒一部以五万人歼杀镇北军七万人是侥幸。打仗,以少胜多的例子不是没有,靠的或是源源不绝的战备,或是悍不畏死的勇气,当年敕摩未整合八部,或许在战备不足的情况下,凭借着与‘敌军’同归于尽的悍勇取得了成功也未可知。
可如今细细琢磨,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先帝忌惮太子,不惜推波助澜长公主下此黑手,那当年太子与父帅交好,在满朝皆知的情况下,又主动请缨到镇北军中以监军的方式历练,落到先帝眼中,岂非更是不妥。
征战沙场的将军冷面冷心,连全身的血液中流淌的都是杀机,他原本没有这么软弱,可此刻胸口却似被人射穿了一个洞,里面架了干柴烧的噼啪作响,熊熊的,要将他整个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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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梁绍等来了华阴的聘礼,便收拾好万千思虑进了宫。
俞幼薇当时没在,据长玥转告,说是当时姜太后脸色奇差,刀子似的目光在他身上足足刮了三遍,这才‘留中不发’的将他打发出了永泉宫。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朝里朝外都在抻着脖子眺望永泉宫,有人猜测太后会连夜下旨让梁绍滚回大西北,还有人猜测皇帝会立刻将其卸职,收回军权。
可惜事与愿违,三日后明德殿传出两份圣旨,一份送去了永泉宫西三所,另一封则送入了驿馆中,前去传旨的宦官见驿馆没人,紧接着便在驿丞陪同下寻到了梁绍的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