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留情地指责,“佩内洛普小姐,您这样,日后可是没法在宫廷里立足的。什么坎贝尔家的丑闻,不过是把我当成蚂蚁碾死罢了。找不到我,就把我送进报纸上开的妓院,论无耻与淫/乱,还是坎贝尔家更胜一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曾经帮助过你的人?伊格内修斯·坎贝尔少爷可是真心爱你的。”
露西亚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出现在面前的,是思想还不坚定,容易被煽动,偏听偏信的孩子,她应该更多地纠正她的错误想法,无论她对什么有好奇。
“爱?爱可以让我远离危险、远离流言蜚语吗?我的事业与名誉全被毁了,你还没有离开家,还没有真正独自一人过,当然不知道爱情不能当饭吃。”
随后,她又讽刺道:“当然,我理解你,这是因为他们一直把你当商品,月经来了之后就可以安排婚事,根本没有时间没有余地选择更合适的人。你现在来责问我,不也是因为曾经想把伊格内修斯·坎贝尔当作合适的人选,如今梦想因我而破灭了吗?可笑!”
佩内洛普没法反驳,露西亚在伤害她上得到快慰,就好像在通过她伤害那些被关在笼子里,却喜欢议论天空上飞驰的猎鹰的金丝雀。
“我不否认。因为我们曾经有共同的话题。”佩内洛普掉着眼泪,“我在宫廷里站稳跟脚,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或许,他只是对我哥哥的意外感到愧疚……”
她依旧冷漠,“你竟然会对把你害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感兴趣。”
“是我哥哥仗着年龄大伙同其他人欺负他。就算父亲也没有立场责怪他!”
“我对罪犯的过去不感兴趣。”
佩内洛普被她吓了一跳,然而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忠实读者,曾提出过要用每个月为数不多的可以攒下的钱做她的资助人。她看着她在宫廷立足,看着她成为皇后与公主面前的红人,知道她如何跌倒如何爬起。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对不起,佩内洛普,我不应该迁怒你,你继续说吧。”
佩内洛普难过地抽噎着,“他会给我实用的方法,就像F先生会给我温柔的安慰。更何况,他也喜欢F先生的作品。”
露西亚捂住自己的脑袋,蜷缩起来,但示意佩内洛普继续说。她算是明白她在信中说的“摔了几次跟头就学聪明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根本是伊格内修斯在教唆她。
佩内洛普组织好语言:“我去拜访过伊格内修斯。是他让我过去的。”
再次整理一番思绪,佩内洛普继续说:“我害怕他,他和书信里的完全是两幅面孔,他阴郁、暴躁、易怒,根本无法沟通。他说:你这样喜欢F,知道他在哪吗?你不是说,F次次都会给你写信,你总能知道他在哪吗?那就给我找到他。”
露西亚面不改色,只是悄悄攒住衣服的裙摆,看起来就像裙摆卡进树根里,要用力才能扯出来。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像流浪者集会这样重要的会议,F一定会来的。”佩内洛普继续说。
这时,露西亚才反应过来,自己参加的原来是流浪者集会。这是一个由瑞恩斯特的作家协会主持的思考者的舞台,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全体会晤。
亚美尼亚正是此次会晤的地点,但可惜的是,F没有收到集会请柬。
她立即说:“F不在这里。”
佩内洛普愣愣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不在吗?”
露西亚说:“之前的通讯地址F已经没有用了。”
接着,她下定了莫大的决心,告诉佩内洛普,“F去了加斯科涅,他想阻止战争。”
佩内洛普的表情更难看了,“为什么他告诉了你却没有告诉我?”
“事出突然,再加上我年纪比你大,跟F的交情比你深,他不想你们这些年轻人过早接触战争。”
露西亚继续补救:“这么重要的集会,霍奇森·杰拉德、萨姆森·弗格斯也在吧,你可以问他们。”
“我问了萨姆森·弗格斯,他说他也没收到F的信,所以才把请柬给我。”
“他没来吗?”
“没有。他不喜欢这类聚会。”说到这,佩内洛普补充道,“他和他的夫人关系很好,觉得比起聚会,还是和她在一起好。”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萨姆森·弗格斯要向F表露家庭不和的样子,但露西亚还是点点头。
为了转移佩内洛普的注意力,她继续编造道:“F说,加斯科涅现在形势紧急,他必须去做点什么去阻止不必要的牺牲。作为一个提笔写字的人,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使命。”
“我能看看……吗?”佩内洛普的眼睛像小鹿盯着她,“我可能……需要带回去更切实的东西复命。”
露西亚承诺道:“我没有带,但既然有约定,我会给你的。”
“好吧。但我从来不知道,F和你也有联系。”
“因为我的论文,各种各样的论文。他是个擅长引导和开导别人的人,也因此关注我所在的领域。”
佩内洛普失望地说:“我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他的信件了。以往,我做出什么之前,都会告诉他请求他帮忙,但现在,我又只能孤军奋战了。”
佩内洛普的眼睛失去焦点,露西亚承认,她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陪伴过她短暂的时间后,又轻而易举把自己抽离。
“可我相信你能做好。你只是……需要时间。”需要的是沉淀的时间。她的成长历程可以用拔苗助长来形容,被迫选择、被迫接受,被迫学习、被迫生活,和伊格内修斯一样。
佩内洛普擦干自己的眼泪,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站起来,又朝露西亚行礼,“我对刚才的行为表示抱歉。”
露西亚忙站起来,同样回礼道:“这没什么。被用来发掘真相的笔,同样可以用来掩埋真相。一直以来,个人的声音总是微不足道。”
她自嘲地轻笑,仰视树林背后见证一切的别墅说:“现在,该回到牢笼里去了。”
佩内洛普察觉到她的害怕,在露西亚准备转身离去时说:“我可以陪着你吗?就当是误会你的微不足道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