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亚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酒后胡言乱语的惩罚,伊格内修斯和泰勒联合,把她从屋子里拽出来,每天和他们一起锻炼和学习剑的基本用法——就算故意消极应对,他们也依旧充满耐心,于是,面对这两位剑术上的佼佼者,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办法。
当她因为练习而烦躁时,伊格内修斯总幽幽地说:“习剑又不是为了成为剑术家,你自己也说过,写作的人需要是全才。”
于是她只能责怪自己喝酒把脑子喝坏了,要是有机会回家的话,一定要好好和爸爸学习一下推销小技巧。
看着露西亚挂在露台的鸟笼,伊格内修斯说,侏儒猎鹰是在魔法师的宅邸里找到的。那位魔法师私藏了许多来自魔域阴影的典籍,还从加斯科涅买来许多魔物做研究。
这只侏儒猎鹰曾被他用来研究如何将自己的灵魂寄存体外,但因为它的灵魂总是反抗,不愿与其相融,所以他用不属于神圣魔法的秘术把它束缚起来,让它作为自己窥探的容器。
但现在,它已经毫无用处,尽管记录了许多信息,但没人能够解读,人们又不忍把它杀死,于是泰勒在所罗门大师的建议下,把它带到伊格内修斯这里,可惜的是,伊格内修斯也没办法。看来,并不是只有坎贝尔家的人知道他会魔法。露西亚总觉得所罗门这个姓氏相当耳熟,又想不起在哪看过。
她伸手去逗小鹰,它乖乖的把下巴放在她的手指上由她蹭,却没有露出或享受或不情愿的反应。
于是她尝试把鸟笼打开,可是它依旧不肯出来,就算大着胆子用手去抓,它也不挣扎。于是她把它轻轻握在手上,关上露台的门,把它放到窗台上。它落下后跳了一跳保持平衡,随后又一动也不动地站着。露西亚虽然觉得奇怪,但这样她也能看着它描摹它的形状和羽毛,练一篇短小的速写出来。
谈及飞鸟,人们总是会想到生灵神殿。生灵神殿抚慰万物,林中飞禽是祂的信使,一切飞鸟都能从那里得到安息。当然,现在露西亚还知道,除了生灵神殿以外,飞鸟也会在鹰岛盘旋。
但眼前这只似乎彻底失去了方向,既不飞往鹰岛也不背弃生灵神殿,就和被时钟神殿使者捡到前的她一样,只是一只上了发条的机械鸟。
她开始停笔思索,倘若拥有生灵神殿使者或是时钟神殿使者的力量,是不是也能将它的意识唤醒。
这时,她想到那片树叶。金色的,浸透着明媚阳光的,取自于指针白树上的叶子。它虽已经离开白树太久,但露西亚相信,里面一定有属于神的力量。
于是她把金叶拿出,拈在指尖,像用逗猫的羽毛棒一样,让金叶在小猎鹰面前来回游动。它的视线最初空洞地跟随着叶子,随后开始染上金色的光,仿佛灵魂正在受神圣的火焰炙烤般,一束光芒降临于空洞的眼睛,清脆的啼鸣冲破最后的束缚,猎鹰甩了甩头,开始用自己的眼睛打量全新的世界。
露西亚怕它到处飞打翻墨水瓶,连忙将它抓在手中。它轻轻地啄了几下她的手指,又发出几声骂骂咧咧的啼叫,在门开后天光倾泻而下的刹那,蹬着双爪,像条鱼一样挣扎着弹射出去。她惊呼一声,半个身体探出露台,而猎鹰也因为体力不支,直直往伊格内修斯向前伸出的手掌撞,并被他顺势抓住。
这时的阳光已经不像中午那样炙热,在泰勒来此后,伊格内修斯在外面活动的时间也增加了,就好像有什么谈话必须得在太阳底下进行才行。
露西亚见他投来惊诧的目光,欣喜地大喊:“伊格内修斯!等我!”
她立即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去,一口气跑到花园的围墙下,看见伊格内修斯握着不断挣扎的猎鹰依旧杵在原地,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向他走去。
“你怎么做到的?”伊格内修斯难以置信地问。
露西亚双手接过骂个不停的猎鹰。这次她记得用双手牢牢地把它握住,不管它怎么蹬手指都不放。她感到小鸟的心以及其剧烈的速度跳动着,羽毛也因此战栗。于是她用大拇指在它的头部来回抚摸,以期望给它一些安慰,而事实证明她的方法确实有效,它很快安静下来,只是心脏还在她的脉搏下颤抖不停。
这样,她才开始回答伊格内修斯的问题,骄傲地把嘴角弯出白鲸似的弧度,“我用了一些小小的魔法。”
伊格内修斯显然不相信,“就算是心灵系和光炙系魔法师也解不了如此复杂的魔域禁咒。”
“那是因为有的时候,就算不用魔法,也能创造奇迹。”露西亚看着侏儒猎鹰蓝灰色的脑袋说,“凡意志坚定者,既不臣服于天使,也不屈服于死神。”
泰勒元帅的目光在两人间不动声色地游走观察,伊格内修斯则始终用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露西亚,“你必须得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破解那些指令和束缚的?那些东西混乱得像一团打着死结的红毛线。”
“我给它写了一篇速写,它看着我的文字发出了一声啼鸣,大概是有什么触动它了吧。这就是文字的力量也说不定?”
“不要把什么事都扯到文学上去。”
露西亚哼着不成曲调的歌把小猎鹰送回笼子,又去厨房要了几块生鱼,站在笼子边,用镊子夹了一块鱼肉递到小猎鹰爪子边,它也不客气,一只爪子抓住肉不松手,用坚硬的喙不断啄取香甜的鱼肉。很快,它就把那块鱼吃得一干二净,还不忘啄啄镊子示意露西亚继续添。
不死心的伊格内修斯在课后跟着露西亚一起守在鸟笼前,不免总是询问同一个问题。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皮姆,要不然还是你来说吧。”依靠几块生鱼片维持起来的友谊如此坚不可摧,在短短两天内,露西亚已经成为小猎鹰的树枝,即使不戴手套,它也能控制好力度,熟练地跳到她手上,甚至不用任何指令。
“你知道它不能说话。”
“嗯哼。可是我跟你说你又不信。我不知道你的视角里是怎么看它的,反正现在它活了。”
“这正是蹊跷之处。我把它给你的时候,它完全被指令束缚了,根本无从下手,但现在一点魔域的影子都没法看见。”
“我都说了,凡意志坚定者,既不臣服于天使,也不屈服于死神。”露西亚用温柔的双眼注视着她的皮姆,而它还低着头,想要露西亚的指腹继续按摩脑袋。
可是,当伊格内修斯把手探过去时,皮姆立即炸成一只灰蓝色的团子,喙开开合合,冲他的手发出坚硬的碰撞声,警告他侵犯了它的领地。
“它似乎不太喜欢你。”露西亚咯咯地坏笑。
“好吧,至少证明你的确可以照顾好它。”伊格内修斯把手搭在鸟笼上,“但你能再给我展现一个奇迹,说服它把看见的东西交给我吗?”
“这是什么意思?”露西亚歪头问。
“我有说过,它一开始是作为间谍存在的。泰勒把它交给我,是想让我研究如何读取它所存储的信息,但我一直没法进入它的视角。”
“噢。”露西亚懂了,“这需要皮姆的灵魂的配合。”
她戳戳猎鹰的脑袋,不知是象征性问还是在征求它的意见,“可以吗?”
“你是怎么和它交流的?”伊格内修斯喃喃问。
“凭意志。”露西亚用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名词。但她没有说错,她正是通过意志和皮姆交流的。
“你试试看着它的眼睛默念: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