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含笑附和,“对,花都没开,自罚三杯。”
谢九仪垂眸笑了,“殿下罚得是。”说着,斟酒自饮了三杯。
众王孙见几人说话像打机锋似的,知道殿下和安宁公主都猜出来了,不禁有些急,宁洵大恨,道:“殿下只说赏花,也不提前告诉行酒令,早知道,就喊上庭风了。”
扶摇知道他说的是安平侯府易家的易庭风,这人在京中王孙里,处境颇有几分尴尬,但相貌却生得极好,仿若上天精雕细琢的完美之作。
“哦,他诗词这般好?那下回叫上他来。”扶摇道。
她没注意到,身旁安宁笑容微滞,还一个劲儿催她只让她解题。
安宁片刻回神,温声笑道:“前句鲛人泣珠,出自《搜神记》,但却暗指的是扬州琼花观,后句留待琪树下仙乡,是用北宋王禹偁的《后土庙琼花诗》。”
安宁解谜后,引得宁洵直骂:“我看殿下还是罚得轻,暖阁的那株琼花还是树,他就出题了。”
扶摇笑了,“自己猜不出来,还寻借口,快喝,我瞧着呢。”
宁洵面貌俊朗,才是十五岁的少年郎,脸上犹带稚气,一脸笑嘻嘻的,抬手满饮杯中酒,又现出杯底给扶摇看,“没猜到自然该罚。”
其余王孙也罚了一杯。
锦年醉序,烛影摇红,繁花锦缎堆中,酒令不断,觥筹欢谑间,王孙公子们惊心,从前只道殿下年少,是有些将她当小女孩儿看待的。而今,太女殿下已然长成,姿容明艳不可方物,眉宇间更是隐含上位者的凌然,与外头温婉的闺秀们大为不同。
宁洵胆子大,出了几个男子们在外宴饮时诙谐的酒令,引得扶摇笑骂:“亏你想得出这些歪题,不行不行,不雅致,该罚!”
宁洵听话地罚了酒,偷看殿下模样,不是真的不喜,便放下心来,继续饮酒猜花谜。
一时间,寒风凛冽的冬日里,倒叫他们将春词说尽了。
最后扶摇出了个:“沉香亭北刀影乱,夜半磷粉吐新丹。”
众人好一番思量,最后只安宁和谢九仪猜出是牡丹,宁洵直呼:“殿下您可饶了我,现了谜底我都闹不明白,沉香亭北这句我知道,是李太白作玄宗与杨贵妃赏牡丹的场景,而夜半吐新丹又是什么典故?”
谢九仪替扶摇解题,“传言北宋的《夜照白牡丹图》,用磷粉绘花,在夜里灯光下,花影浮动,宛若徐徐盛开,这便是夜半吐丹的由来。”
扶摇虽也不爱读书写字,但到底是自小由大儒们教出来的,这些典故用词是熟知的。
如此玩乐一日,扶摇喝了一盅果酒,花靥酡红,被安宁扶上轿前,还道:“宁洵,明日咱们再来行酒令,叫上易庭风,让他与九仪两个打擂台。”
说是明日,但扶摇哪里敢这么放肆,不仅是担心秦王责备,就单单少傅在御书房帮她勤勤恳恳批折子、写功课,扶摇也不好意思一味玩乐。
于是便乖了几日,即使不批折子,也在御书房作陪。
这日太妃派人来请扶摇过去用膳,说是想打叶子牌了,扶摇正也无趣,便欣然前往。
用过晚膳后,就热热闹闹开了牌局,还是捉汪公公来凑角儿,扶摇一连赢了二十多两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儿财神爷坐镇我这方啰。”
老太妃笑道:“我劝你少得意些,不然出错了牌,我们可不让你的,有的是先赢后输呢。”
扶摇哼了声,笑眯眯的收拢手中牌。
老太妃坐扶摇对面,目光落在她脸上,恍似不经意道:“上回你们在暖阁玩儿,怎么不叫你慎表哥,他对花花草草很有一番研究的……”
扶摇愣了愣,上回是让人传话给宁洵,叫他喊几个人来玩儿,他没有叫上裴慎,她自然也忘记了。
这时扶摇便随口答应:“行,下回喊上慎表哥。”手上着挑拣牌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老太妃观扶摇这样儿,是对裴慎完全没有心的,或许在她那里,她家裴慎还不如宁洵、谢九仪等人来得讨喜。
太妃不由气闷。
十月初,扶摇一连组了好几场宴席,这次新增了裴慎和易庭风,众人或行花令,或射覆,或投壶等,却也有趣。
裴慎在侍花弄草方面倒是确有一番见解,还与宫里花匠论心得,扶摇瞧他这样,不似作伪,便认真听他们论一朵花的由来,一株草的变种,也甚为有趣。
易庭风不愧被宁洵称赞诗词精通,与正经科举出来的谢九仪也能打个平手,这里王孙公子们样貌不俗,而易庭风更是其间佼佼者。
不同于程执玉的俊朗英气,宋淮的清润端方。易庭风是男生女相,极其俊美风流,笑时,面上仿佛光华流转,不笑时,又若玉树装成。
有时瞧着他,竟连扶摇也微微晃了神,心中暗叹,也只有那位美貌盛极的安平侯夫人,才能生出此等妖孽。
这日扶摇又玩了一天,入夜时,汪公公呈上一封书信,扶摇见上面是表哥的字迹,忙拆开来看,得知他已到塞北,在军营里等父皇到了便开战,信里问可还安好?在宫里玩些什么?奏折能不能批完?秦王有没有为难她?
诸多事宜,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最后道:“挑选侧夫的事,不宜超之过急,等我回来,亲自甄选。”
扶摇面露微笑的脸上,在看到最后一句时,收敛了笑意。
凭什么他说选就选,他说停就停,她的侧夫,偏要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