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府的夏日难熬,尤其是七八月份。
地面在太阳的炙烤下充斥着土腥味,路边的树木叶子蔫蔫的,农田里的作物更是萎靡,田地旱得开裂,农户们不得不顶着大太阳去河道打水浇灌农田。
泰安连续两月不曾下雨,河道的水位在急剧下降,农户们为了争夺水源,互殴事件层出不穷,更有甚闹出人命。
游子涧上任泰安知府一年,根基刚扎稳就遇到天灾,直接涉及到秋末的税收和年底的官员政绩考核,不得不召集各县县令,商量应对之策,为了寻找水源更是亲自下访各个村落,深入大山,他这一忙便是半旬不归家。
等他忙完回家,发现府上多了人。
游子涧解了官袍,拿布巾潦草地擦了擦脸,皱眉看向靠在矮榻上假寐的窈儿,将她身后两个贴身丫鬟屏退出去,才坐过去问:“西院的人是怎么回事?”
窈儿将手搭在腹部,从旁边拿过扇子替他扇风:“母亲送过来伺候你的,这些日子你不在,我便让她暂时住西院去。”
“胡闹!”,游子涧黑了脸:“你明日就将人送回去,这像甚么样子,我在外头忙得昏天黑地就为了快些赶回来陪你,你倒好,给我安排上侍妾了。”
窈儿抿唇,此时也有些委屈:“人是母亲送来的,她拿孝道说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若是拒绝只怕会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
“浑将人打发了便是,你如今有了身子,别平白让那些外人得了气焰,嚣张起来连这座宅子里谁是主子都忘了。”
成亲一年,游子涧自认和妻子是两心相合的,日子过得美满幸福,他也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夫君,而今窈儿也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子,等明年开春他就做父亲了。
游子涧早就告诫过自己绝对不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夫妻离心,家宅不宁。
他爱重窈儿,此生得此一妻,业已无憾。
“我早便说过,往后和那边不用再走动,你也无需理会他们,她拿孝道压你,你就拿郡主身份压她便是,你兄长在京里给你撑着腰,你又是当家主母,得自己立起来。”
窈儿羞愧点头,轻嗯了一声。
游子涧敛了气性,握住她的手叠在隆起的腹部上,眼神柔和,“孩子有没有闹你?”
窈儿扯了张丝帕替他拭去脸颊没有擦干净的水珠,这些时日里的阴霾尽数散去,“孩子很乖,你忙了许久快去躺着歇歇,我吩咐厨房备些滋补去燥的汤,等你睡醒了喝。”
“好。”,游子涧嘴上应得爽快,脑袋却靠过去讨亲,手不老实地到处捏。
窈儿顺从地仰起颈,手依赖地抓住他的衣襟,整个身体都有些靠不稳,凸起的肚子显得笨重。
游子涧喘/着/粗/气停住了动作,俯身在妻子肚皮上亲了口,才站起来整理情绪,让那两个丫鬟进来,自己转去内室休息。
丫鬟搀扶着窈儿出了房间,才小声说:“夫人,您何必试探主君呢,主君对您一片真心,我们这些下人都看在眼里,绝不可能有二心的。您同意了留下西院那位,她便以为自己坐稳了侧室地位,如今整日耀武扬威的,尽耍主子威风。”
窈儿慢慢地往西院走,在游子涧面前的乖和规训之态荡然无存,她面无表情道:“留下她倒不是真为了试探主君,我是想借此事釜底抽薪,彻底斩断我们和那边的关系。”
这一年来游子涧和他父亲关系愈发恶劣,哪怕是两人任地不同,那边都没有放弃过塞人进来,更何况游父还经常打着她郡主的名号行蝇营狗苟之事。
她这个郡主名头全然是因为认了崔玉棠做义兄,陛下爱屋及乌才封下来的,她承了这情分,自然不可能让旁人利用自己去做有损兄长名声的事。
游家人她势必要处理,尤其是那游家嫡母,幼时苛待子涧,如今自己儿子废了,就想要从庶子这借种,好稳固她儿子的地位。
如今往府里送人,打的甚么主意昭然若揭。
窈儿来到西院时,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骂人声,她眼里划过冷色,小心翼翼地越过拱门,入了院里,面带笑意,定睛看着对方。
“姐姐来得正好,您掌着中馈,可府里的奴才们却如此没规矩,都会背地里嚼主子闲话了,若再不加以管教,恐让外人以为您管家不严呢。”
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苏扬美人,纵是阴阳怪气说着话,也带着柔美勾人的神韵。
窈儿并未在意她的语气,只淡淡看着她:“你一未过礼,二未有纳妾文书过官府明路,这一声姐姐本郡主可担不得。”
女子闻言面色难看,为自己辩道:“我是婆母送过来的,如今也住在西院了,虽未曾过礼,但已经是主君的人了。”
“当初留你在府里,可是以‘客’的身份。”,窈儿神色瞬间变冷,“况且你以为本郡主是这么好糊弄的?奉劝你一句,有些横财,你赚得来只怕也没命花。”
“你本是那女人儿子的侍妾吧,她送你来,无非是想让你怀上主君的孩子,孩子生下来再记在她那废物儿子名下,借此来稳固她的地位。”
被句句戳中心思,女人面色惨白,往后退了一大步,踉跄着险些跌倒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大声道:“你血口喷人!”
脱口而出后愈发理直气壮,“你不过是害怕我进门后抢走主君宠爱,才千方百计要将我赶出去!”
窈儿面无表情,抬了抬手。
两个高大的侍从立刻上前去将大喊大叫的人压住,嘴里塞布,一根麻绳捆得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