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看中的铺面在十九坊里,属于京都中枢西市,多是商户聚集地,一条笔直天街横穿而过,可直达东区官员居住的府邸,因而也有许多宦官人家将产业置在这片。
原是布庄,共有两层,一层大堂为散客,二层则是专门接待那些官家女眷,如果要盘下来,倒也省了重新布置的银子。
铺子里如今还有一批滞留的布匹,那掌柜的急着出手,王夫人带余晚桃来看了一回,便催着要结果。
“四千五百两银子,依我看价格是还能压一压,不过那掌柜的急着要卖铺面的这笔银子去京兆府赎他儿子,他怕是不会同意压价。”,王夫人一阵唏嘘。
余晚桃有些好奇:“赎他儿子?”
王夫人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说:“他儿子好酒色,前阵子从花阁里出来也不知发了哪门子疯,竟将聚金楼掌柜的女儿掳了去欺负,结果被京兆府的人逮个正着,不止要受牢狱之灾,还得倾家荡产赔银子给聚金楼。聚金楼可是郑家的产业,掌柜的也算郑氏家奴,焉能让旁人欺辱了去。”
“当真是罪有应得,就是可惜了他父亲苦心经营的产业。”,余晚桃摇摇头。
在这京畿之地,一板砖下去都能砸出一堆有权有势的人,狂悖嚣张者比比皆是,只端看谁后台硬罢了。
“这铺面着实不错的,就是价格稍贵些,若我有趁手的银子,都想自个盘下来了。”
余晚桃确实有些心动。
这铺面地段极好,原有的布局也不用怎么大改,离他们住的地方也不算远,机会难得,余晚桃并未犹豫太久,第二日便托人去回了话。
过户手续办完,余晚桃另外备了礼送王府去,也不是甚贵重东西,胜在心意,王夫人乐呵呵收了,转日又邀人去听戏。
在王夫人的周展下,余晚桃在京中也认识了一些底层小官的女眷,每日忙着铺子的事时,特地抽出功夫去经营人脉。
如此周而复始忙碌着,在殿试结束后,从江南府出发的商队也低调抵达京。
状元游街后京中着实热闹了一整日,朱雀大街两侧木兰红绸随风飘扬着,各茶楼酒肆仍在激烈地讨论着,其中议论得最厉害的,要属不负众望一举夺魁的新科状元,淮东神童阮子修,以及户部侍郎家那位风流探花。
余晚桃也去看了状元游街,她瞧着游子涧身穿红袍,神采飞扬,一副风流倜傥的京官模样,却想起了窈儿,二人或许真的有缘无分。
余晚桃去肉市提着个猪蹄回去,游子涧是她和二郎的朋友,自进京后对他们帮助良多,如今高中,作为友人自然该庆祝一番。
只是未曾想,家中会有惊喜在等着她。
余晚桃回到家便听到堂屋里有人在聊天,她进去一瞧,眸子瞬间睁大,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窈儿!”
她大步迈进去,笑得开怀:“我还以为你不愿过来呢。”
桌上茶还是新泡的,冒着热气,可想而知是刚到不久。
窈儿笑着过去抱了余晚桃一下:“收到你的来信我就在安排了,我这次跟着自家的商队过来,还带了不少绣娘和货物。”
“我的窈儿可真是及时雨,我铺面已经收拾好了,就差人手和货物,商队的人这会住呢?”,余晚桃真没想到窈儿会来得这般及时,可解了她的忧愁,高兴得蹦起来。
崔玉棠嘴角含笑:“商队的人我让小娃先带她们去住客栈,先休整一番,明日再搬进铺子。”
“好,铺子里我安排了二十余铺位,能住开的。”
余晚桃将铺子后院整改成适合绣娘们居住的宿舍,几间大屋子,隔开成了四人的房间,应有的都备了,虽说地方算不得多宽阔,但也不敷衍。
眼下初来乍到只能先这样住着,等以后稳定了再购一处绣庄安置,就像在府城那样,绣庄和铺面分开。
窈儿一来,他们院里就热闹起来,余晚桃和窈儿许久未见,夜里宿到一处聊着铺子开业的事。
不知不觉,一轮明月,照着窗台,渐渐睡去。
翌日吃过早食,余晚桃带着窈儿去铺子里。
这铺面要比府城的宽上成倍,且装饰布置带着京都一贯的阔气,观感上要更华贵。
窈儿惊叹不已:“这么大的铺面,得多少银子啊。”
“花了四千多。”
窈儿震惊。
府城最繁华地段的铺面,也才几百两,不愧是一国之都!
“窈儿,我这些时日研究了一下京中女眷的穿着打扮,不管是官户亦或是商户,各方面都很考究,我们以前在府城卖的绒花簪一些原材对于她们来说是廉价的。”
“好比一根簪子,金丝缠的要比蚕丝的更受欢迎。”
“因为体面?”,窈儿若有所思:“有身份地位的妇人们应该都会要求美感与价值,所佩戴的首饰都要配得上她们的身份,不能落了面子。”
余晚桃点头:“所以我想在原有的设计上做一些调整,簪体偏向于华美贵气,用料增加金丝和彩金,这样一来我们价格也可以顺势往上调。”
窈儿:“行,这些交给我吧。”
窈儿管理店铺这几年,已然有了大掌柜的经验,处理起事情来得心应手,基本上不用余晚桃怎么操心。
谈了正事,二人去附近酒楼用食。
等待期间,隔壁桌议论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说宫里清退了一批年纪大的绣女,最近还会大选女官,充盈六局,不少官员都动作起来了。”
“说是女官,其实只是绣女罢了,要熬出头来都成老姑娘了,你看看最近清退的那批,这般年纪哪里还有郎君要哟,你可别糊涂把自家女儿送进去受罪。”
“哪能呀,我可舍不得亲生的,我是想把那两个庶出的送进去,正好为家中做点贡献,省得整日卖乖争宠,看得人心烦。”
“庶出的倒是可以。”
遴选女官……
余晚桃不动声色地记住了这个消息,心里不知在想些甚么。
夜里归家,房中烛火昏昏。
崔玉棠静坐在榻边,神情温和悠然,泛着光泽的明缎里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胸前一片莹白漂亮的肌肤。
“回来了?”,听闻熟悉的脚步声,崔玉棠他荡开笑容。
“回来了。”,余晚桃说着便走进去,伸手系好书生里衣那敷衍的带子,“我估计要忙一阵铺子的事,你若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崔玉棠轻轻摇头,摸索着桌上的一小碟酥糕往前推了推:“白天游兄来了一趟,送了些探花酥来,说让我们沾沾喜气。”
“探花酥?”
崔玉棠:“其实是百味楼的状元酥,不过游兄说他高中探花,所以送的便是探花酥。”
余晚桃“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往旁边一坐便说道:“游大哥也是厚脸皮,生生给状元酥改了名。”
她尝了一块特意送来的“探花酥”,想起来一事:“游大哥来了可有问其他的?”
崔玉棠挑眉:“其他?你是指窈儿进京的事吗?他状元游街那日就知晓了。”
“那竟也没任何反应?”,余晚桃张大眼睛:“当时俩人可打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