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长安听完,没有动弹,只目光灼灼直视他,很久。
他盯得太久,险些让杨玄刀心虚,他沉了口气,又对武长安发誓,“若我真做了什么恶事,还会在这儿等着不跑吗?”
“干爹,你信我!”
武长安心里很闷,武一鸿和武双鹤小时候都很顽皮,两兄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闯了祸,就心虚地这样向他保证。
对啊。
他做衙役那么多年,明明白白地瞧出了杨玄刀那片刻的心虚,为什么心里却没有给他定罪呢?
他没说话,身后一衙役跑来对他耳语,说江祈安让他将其余人放了,只带杨玄刀回县衙审问,他照做了。
杨玄刀仍然被绑在原地,望着立在面前的武长安,“干爹,你要信我!”
武长安仰头望着天,太阳毒辣辣洒在他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上,仿若盐霜,仿若烈酒,又痒又疼。
他轻轻道,“当然,倘若你没罪……”
这个答案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笃定。
杨玄刀微微一拧眉,直到要被押走时,他路过徐玠。
徐玠依旧是懒散模样,给了杨玄刀一个眼神,高挑眉毛。
杨玄刀轻笑,“哥,牢饭可不好吃。”
“明白了!”徐玠答得潇洒。
就这般,杨玄刀还是被武长安押走了。
*
千禧还是没忍住要去找江祈安说个明白,一连找了七八天,可江祈安就像刻意躲着她一样,去哪儿都找不见,总让她吃闭门羹。
也不只是真忙到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不想见她。
金玉署每个月有集议,千禧再郁闷,也不能这般丧气,她提起精神,认认真真去听集议。
今日集议,高粱声宣布一事,“莲花村的工事告一段落,现在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挖沟修渠,一拨人在民工的帮助下,开始挖地基,搭建屋舍。”
“现在缺人,除了乡官,还需要金玉署派十名媒氏就驻莲花村,以助莲花村的百姓整理户籍,建立信心,安抚民心。”
“这是苦差,莲花村的人都经历过战乱流离的日子,对官府的态度多半不信任,前期没有多少亲事可以说,但做成了,以后就是莲花村的支柱,也会岚县未来十年的拓展耕地做个典范。”
高粱声话出口,底下一片死寂,没人吱声。
高粱声料到了这个场面,并不惊讶,媒氏要在一个地方积累信任,最少得三到十年的时间,一旦辛苦积累了名声,谁都不愿挪地儿。
他继续道,“去莲花村的媒氏,每人奉钱贴补三百文。”
底下仍然安静。
嗯,不出所料。
他想着,要不再加百来文银钱,说不准有人自告奋勇,但他也不想如此轻易就开出下一个条件。
他扫视一圈,有玩手指的,有发呆的,眼神逃避,事不关己。
却是在此时,他扫到了千禧。
那双眼啊,亮晶晶的,忽闪忽闪,亮得跟狗见了骨头一模一样。
高粱声却慌忙移开目光,皱起眉头,假装没看见。
他才得知了她丈夫的死讯,莲花村的差事又是可以料见的苦,她经验不足绝对要被欺负,私心来说,他不愿意让这么个小丫头去。
更何况她与江祈安的关系,要是真让她领了这最苦最难的差事,以后江祈安会不会为难他……
但来不及了!
千禧高高举起手,“我去!”
高粱声干笑两声,“年纪轻轻,勇气可嘉!”
千禧应和,“谁让我一门亲事都说不成呢!”
屋子里的人忽的笑了,调侃道,“高士曹,加三百文,还每个月,光丢骨头不给肉呐!”
“是哟,莲花村可不只流民啊,还有穷凶极恶的土匪,那群人是好对付的吗?”
“可不是嘛,修自家的房子都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指望他们听话,是不是太傻了点。”
高粱声服了这群人精,油滑得很,但他听明白了,只得道,“每月多加五百文。”
“五百文就够了啊,吃什么?住什么?自己负责还是公家提供?”
高粱声:“吃公家饭,住帐,若工事顺利,年底赏钱丰厚。”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高粱声:“……”
高粱声不理他们了,只道,“既然没人主动,待会儿我就挨个点!”
“千禧,你确定要去?”
千禧算着她每个月能挣多少钱,早把什么苦啊累啊难啊抛到脑后。
没经历过的苦,她是无法估量的,干就完了!
“去!当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