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回家后躺在床上,想着她被杨玄刀欺负了,她还委屈,可江祈安决绝的背影浮现于脑海,又让她心口发疼。
这夜,她辗转无眠。
天亮时,武长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
千禧顾不及梳洗就去追问,“爹,昨夜的事儿大吗?”
武长安焦头烂额,唤梁玉香打了盆冷水给他擦脸,直摇头,“大。”
千禧心头震颤。
武长安看她担忧,忙道,“尹兆阳还没死,吊着一口气,但是江祈安造船的计划可能得搁置了。”
千禧一副要哭的样子,造船的事她偶然听公爹提起过,且上次去军营,就听江祈安与穆将军提过,好像是为了防青州叛变,当时穆将军催促他,让他一定要尽早造出不输青州的战船……
怪不得江祈安昨夜愤怒成那样。
武长安匆忙擦了脸,往狰狞的脸上抹了药膏,就唤吃饭,一边唏哩呼噜咽下稀饭,一边对千禧和梁玉香交代,“不过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江祈安不打算闹大,就当没事发生。”
“哦……”千禧弱弱开口。
见武长安吃完就准备离开,千禧劝他,“公事虽忙,爹爹也要顾忌身体,若是病了,公事也会搁置的。”
武长安紧绷一整夜,忽然松了一口气,呵呵笑了,“行了,这算什么,我得去安排点事,安排完我就回来歇息。”
梁玉香往他衣兜里塞了干粮,“早去早回啊。”
武长安走到门口,千禧忐忑地唤住他,“爹……”
武长安见她犹犹豫豫,有些不解,“要说啥?”
千禧小声问,“江祈安在哪儿呀?”
武长安扭曲的脸看不出情绪,只是呼吸稍顿后开口,“千禧,别去扰他,他比我忙多了。”
武长安丢下这句话离开家,千禧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
梁玉香看她忧思,也安慰道,“担心那孩子?”
千禧难受地点头,“昨晚我看他急坏了,他从没发这么大火……”
“人这不是着急嘛!你这丫头,这时候就别去添乱,等他手里头的事捋顺,就没火气了,放宽心啊!”
梁玉香的开解,千禧都明白,只是仍旧想去问个明白,不过也的确不能再此时问,她灰溜溜地躲回了房间。
江祈安也一整夜没回家,此时竟叫停莲花村部分工事,扣下了杨玄刀,将徐玠那一伙人也管制起来,整整两三百号人,挨个盘查。
武长安去的时候,看那场面便惊了,待到二人单独说话时,武长安忍不住问,“县令大人,你怀疑是杨玄刀做的?”
江祈安双眼红得可怕,“是。”
“证据呢?”
武长安问的时候,江祈安心脏抽疼,他慌忙吞咽一口水,才抑制住那抽疼的感觉,生涩开口,“没有证据,就是直觉。”
武长安的疑惑很多,顺嘴问出口,“可早晨千禧说了,昨夜她和杨玄刀一起的。”
“他若能使唤人,便可以不在场,所以要查他们这一伙儿人。”江祈安冷冷地答。
武长安竟觉得今日的江祈安莫名烦躁,还冲动,“昨夜两名侍卫的死法皆是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若不是那侍卫护住了尹兆阳,他也得死……”
“莲花村我没看出谁有这个身手。”武长安如实分析。
“有没有也得查,不查如何知道没有?”江祈安的语气尖锐起来。
“可这两百多号人停摆公事,沟渠挖不出来,明年开春如何插秧苗?”武长安与他争执不下。
江祈安一股躁怒涌上心头,不禁凛声问道,“不过是查上一查,伯父为何要推辞?难道因为他长得像武大哥,是伯父的干儿子,我就怀疑不得?”
他目光冷冽地望着武长安,却是在话出口时,后悔不已。
他落下宽大的袍袖,无措地转过身,眸光湿润,他因为斥责了武长安而自责,可又难压愤怒。
好像一切都在崩坏。
他以为,千禧是他这辈子仅剩的亲人,她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他才有归处,有栖身之处他才知道他为何而活。
可如今,他觉着自己没有家了……
武长安也因为他急躁的语气怔愣许久,察觉江祈安话里的意思,他也怒了。
恼羞成怒。
“县令大人为何这般看我武长安!纵使我有私心,我也不可能拿一县大事当成儿戏!”
“但凡你摆出个证据,我武长安二话不说把人给你押至面前,但你平白无故就怀疑杨玄刀,我若不问清楚缘由,如何做事,如何审问?”
武长安一番质问,让江祈安无言以对,又或是将所有话含在口中,一番咀嚼后,生硬地吞咽回去,磕碰了牙,划伤了嘴,刺得心伤。
他迷茫得说不出话,他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所有的温暖都要拼命维系,才能得一点回馈。
终是武长安叹一口气,“县令大人,方才是我脾气不好了,您是大人,你自有筹划,我这就去给你盘问,非问个水落石出。”
武长安出了房门,长叹一口气,他明白江祈安的私心,但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私心。
他走到那堆蹲着的人群里,那儿怨声载道,“盘我们干啥?”
“娘的,以前做土匪还图个逍遥快活,现在说让我们来过安生日子,结果呢,莫名其妙就怀疑我们!安生个屁!”
武长安脚步停在杨玄刀面前,挡了直晒的火辣日光。
杨玄刀被绑着,他见着武长安,抬起头,看不清他的眼,只道,“干爹,救我!”
他的声音让武长安心口一颤,他蹲下身,冷声质问,“暗杀的事儿,真与你无关?”
杨玄刀一脸无辜,争辩道,“我都不知道谁死了,那夜我真与千禧在河边,她说要放灯,我见她一个人,就陪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