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千禧陪着孔从回娘家。
孔家在当地是酿酒大户,孔从是孔老爷妾室所出,孔从母亲五年前亡故,自此她便没回过家。
奇怪的是,孔父在当地有些名望,孔从当年是下嫁,孔父并未阻止,千禧百思不得其解。
路过一家珍物阁,孔从开始打退堂鼓,“千姑娘,我送这些礼是不是有些拿不出手?”
千禧看着她手里大包小包的礼,还有自己捧着的黄粱木匣,就连苗青草手里都提了东西,且这些东西价格不菲。
苗剑现在有名气,他亲手雕的匣子拿出去几乎都是遭人哄抢的好物,再者,岚县珍稀雪燕窝,一套珍稀曜变建盏,还有昂贵的糕点七七八八,就算送当官的也十分有面。
昨夜清点礼品时,孔从还抚着胸口,“这些东西都贵重,应该够了吧。”
今日都要走到家门前了,孔从仍旧忐忑。
是什么呢?
是从小就没被好好肯定过恐惧,是空荡荡的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千禧几乎确定了,哪怕她今日送的是稀世珍宝,她依旧惴惴不安。
她拽着孔从就走,“走了,孔姐姐,这些东西可贵重了,绝不会拿不出手!”
千禧的安慰填不满她的心,她仍旧害怕,但是拒绝不了千禧,只能怏怏不乐地跟上。
千禧回过头看她委屈巴巴,一副十分不愿的模样,整个人被拖着,沉沉的,钝钝的,犟犟的。
千禧顿住步子,郑重沉了声,“孔姐姐,你如果不想去,觉得我拖着你去会让你困扰,你就大声说不去,做了这个决定!”
千禧忽然的认真,让孔从无所适从,“我……我没有……我就是怕……”
“那你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我……”孔从不知该怎么回答。
千禧将人拉到了路边,笑意温和,“孔姐姐,今儿这个决定你来做,不要怕承担责任,这个结果你承受得了。”
“你要是不去,就当你陪我们来羡江玩了一趟,你要是去,我们就是顺道探亲。对令尊也无伤大雅,就算你与令尊并不亲厚,也不过是尽一份孝心而已。”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你面对令尊会浑身不自在,也不过是一天时间而已。”
“孔姐姐,天不会塌的。”
千禧凝眸望着她,这样的纠结犹豫在与孔从的相处中如影随形,常让千禧无力又沉闷。
孔从许是被千禧认真的样子吓到了,低垂眼眸,楚楚可怜。
千禧等着她,数着路过的行人,大约经过了二十个人,孔从讪讪道,“去吧……毕竟都写过信了。”
虽然后面还找补了一句,但总算听到了确切的回答,千禧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到了孔家,孔夫人招待得热情,“我还以为三妹要过几日来,没想到今日来了!我这都没准备什么好吃的!三妹不要介怀啊!”
孔从客套地笑着,一直对孔夫人施礼,“多谢母亲,不劳母亲忙活了,吃个便饭便是。”
倒真像一个客人。
孔夫人表情有些凝滞,转头对千禧道,“这是小千姑娘?嗨呀,真是比千媒氏还要生得好看!”
千禧热情应道,“孔夫人见过我娘?”
孔夫人领着人往屋里走,随口闲聊,“那可不嘛!当初千媒氏来家里给三妹说亲,门槛都踏破了。这千媒氏眼光是好,这苗剑如今可是大名人儿了!要求他打个柜子,排都排不上!”
“那都是孔姐姐尽心操持着中馈之事,苗大哥才能心无旁骛精进手艺。”
“那倒也是,三妹辛苦,你娘要是知道,也该为你高兴。”孔夫人夸赞赞道。
孔从羞答答地应了一声,“嗯。”
孔夫人转头又说起了其他。
孔夫人看起来热情,但是有关孔从的事情,她一点也不关心,最多说几句客套话。
关于孔从儿时的故事,千禧无从得知。
之后的话题,无论千禧怎么将话题往孔从身上引,也总是一轮结束,聊不起来。
晌午,摆饭时,孔老爷回来了。
见女儿回来探亲,也只是说上一句,“三妹回来了啊。”
“爹爹,身子可好?”孔从问道。
“还行。”孔老爷呵呵应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孔从的两个孩子,他只简单问了几岁,也没有伸手想要抱一下。
好淡漠一个家。
午膳时间,孔家一家子坐上了桌,孔从的大嫂,两个孩子,孔从妹妹的孩子也在家里暂住,桌上一共五个孩子,年龄最大的哥哥十三岁。
席间,孔从最小的外甥女跑来跑去,吃饭不安分,孔老爷笑着调侃,“幺妹怎么那么调皮,快,乖乖坐下吃饭!”
这时的孔父又像是一个慈祥的外祖,并不是不喜孩子的模样,但是对苗青草姐弟,虽说在劝他们多吃点好菜,但话语里的礼貌客套骗不了人。
千禧挨着青草坐,一直帮她夹菜,同时也在诱导,“青草,想吃什么就自己夹哟。”
苗青草抿唇羞涩地笑,小心翼翼伸出筷子,在鸡汤碗里夹住一个鸡爪子,正要往碗里夹,背后传来小外甥女天真烂漫的声音,“外祖母,我想吃鸡爪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