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月色如水,洒落在古朴的庭院之中,为那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清冷的薄纱。微风拂过,院角的几株翠竹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岁月如梭。
“还踹我吗?我这般倾心与你,真是个狠心的贼。” 李祥瞅准时机,猛地将来人拽倒在自己身上,双眸含情,轻声问。风儿从窗口窜入,他那身月白色长袍的衣袂随风轻轻飘动,更衬得身形修长。李祥心里暗忖,这般逗弄飞檐,不过是想瞧瞧他那鲜有的羞赧模样,多年相伴,岁月虽淡,可偶尔的小情趣,总能让人心底泛起别样的涟漪,仿佛又回到了他们那年少时在长安的肆意时光。
飞檐一袭黑衣劲装,乌发束起,剑眉星目间透着几分素日的放荡不羁,此刻脸颊却悄然泛起一抹红晕。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搅得心头微颤,好些年了,他原以为他们的情意早已过了怦然心动的阶段,可李祥这一下,宛如一道光,瞬间将他拉回了往日时光。他心中暗忖,这家伙,都多大岁数了,还这般孩子气。心中吐槽归吐槽,可他的心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仿若初遇时那般鲜活肆意。当年,他若不是一眼瞧见这人便怦然心动,也不会忘了行礼。好在,青涩少年懂得如何挽回体面,硬是没有跪。彼时,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他是八公主咸安的人,如若她这一母同胞的弟弟非要惩罚于他,他便去告状,左右也得跟他纠缠一番,至于身份悬殊问题,他那会儿早已抛之九霄。
李祥瞧着骑在自己身上风姿依旧之人,顿觉口干舌燥,心神亦随之摇曳。只见飞檐腰间那所饰玉佩,在月色映照下微光闪烁,更添几分风流韵味。
“殿下为何总能撩动我的心?”飞檐眼疾手快,在李祥再度 “犯上作乱” 之前,拿住他不安分的修长手指,轻叹一声,起身,佯装嗔怒地背过身去。手指悄摸摸着那玉佩,那玉佩可是另有玄机,他怕再这样下去,今夜注定无眠。
“将军这是倒打一耙。”躺在地上的李祥,双臂潇洒地交叠在脑后,身上那件月白睡袍,松松垮垮地半敞着,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透着难以言说的性感与慵懒。
“真想封住你那张嘴。”飞檐回眸,嗔睨一眼地上的人,桃花眼眸微微低垂,藏着几分羞涩。
“为何?”李祥笑问。
“因它为我道尽了这世间的绵绵情话,”飞檐悠悠开口,李祥眼中笑意渐浓,随即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正满心欢喜之际,哪晓得飞檐话锋一转,嗓音微哑,略带幽怨道,“说得忒多了,如今只剩那俗不可耐的寥寥数字。哼,许是某人早已倦了,随意拿来敷衍于我。”
飞檐这般抱怨,实则是希望李祥依旧能多些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虽说他知晓他的真心,可偶尔也想听他像年少时那般,用华丽辞藻诉尽爱意。
“飞檐,我绝无敷衍之意。只是觉世间万千辞藻,皆不及这一句‘我倾心与你’。” 李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踱步至榻边,紧握住飞檐的手,神色庄重而认真。彼时,乌云全过,夜空繁星渐现,月色清冷,与庭中二人炽热的情感形成鲜明对比。
李祥深知飞檐的心思,可随着岁月推移,他更信奉真心无需过多粉饰,唯愿飞檐能懂。
“我却更钟情你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飞檐垂首,对上那双宛如幽潭的眸子,心跳竟不自觉地再次加快。忆起往昔分离时的煎熬,这句情话,承载了太多忧思,此刻重提,心中无不是对过往美好的眷恋。
“我怎么可能说过如此酸文,恐是你记错了!” 李祥轻轻捏了捏飞檐的手,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眼中满是促狭。他当然记得清楚,不过是想逗逗飞檐,看看他生气的模样,为这平淡日子里添点独有的调味剂。
“你不捉弄我便心痒难耐,是也不是?” 飞檐抬手,玉指轻点,戳了戳李祥的脑门,嗔怪道。
“我的心尖尖,咱们就去趟长安吧,一起去,可好?” 李祥双手紧紧抓住飞檐的胳膊,开启软磨硬泡模式。庭院外的更夫敲响了梆子,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传得很远,似在催促着时光日夜更替。李祥深知此行长安危险重重,但有飞檐在旁,又多了几分底气,盼着能一同护李湛周全。
“非去不可?”
“嗯,湛儿尚缺历练,我怕他遭遇不测。瞧今日咱那小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想必早已溜得老远。此刻想拦也是拦不住了,咱们前去助他一臂之力,总归是好的。”
“也罢,不过此番可得施展一番咱儿子的拿手好戏了。”
“你是要我戴上面具?”
“不然呢?”
“我都这把年纪了,即便去长安,又有几人认得?”
“万一有眼尖的呢?”
李祥拗不过飞檐,终是无奈妥协。二人商议妥当,让宁远留守看家,随后便连夜启程直奔长安。
出了庭院,夜色如墨,仅有几点星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似乎又要下雨。飞檐感叹一声蓬莱的天气多变,便飞身上马,马蹄踏在泥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起路边草丛中的几只夜鸟,“唧唧”叫着飞向远处。李祥望着前路,心中既有忐忑,又有安心,暗暗握紧缰绳,也打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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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远的帮助下,李湛一路畅行无阻,径直抵达长安。长安城外,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旋儿,仿若一场落寞的掖庭宫宴。护城河的水在风中泛起层层涟漪,倒映着城墙上摇曳的火光,影影绰绰。他的首站,便是那庄严肃穆的皇陵。
是夜,月明星稀,皇陵一如既往地透着清冷孤寂之气。郭南希刚打发走几拨前来皇陵搜人的神策军,一回屋,便撞进了李湛的眼里。皇陵周边的松柏在夜风中瑟瑟作响,仿若无数怨灵的哭诉,给这萧肃夜色更添几分阴森。郭南希乍见李湛,心中猛地一惊,随即多年思念与担忧瞬间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泛红,虽戴着面具,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咔嗒!”随着剑鞘撞击桌面的声响在屋内响起,李湛搁下佩剑,疾步上前,轻柔地理了理南希额角凌乱的发丝,眼中满是疼惜。屋内烛火暗淡,昏暗的光影在二人脸上跳动,似在诉说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酸涩。李湛看着南希如今的模样,心中满是自责,一想起她这些年在皇陵受的苦,便暗暗发誓定要带她脱离苦海。
郭南希此刻全然顾不上倾诉相思之苦,一手抄起李湛刚置于桌上的佩剑,一手拽着李湛,火急火燎地往后门奔去。郭南希心里清楚,当下形势危急,神策军随时可能折返,她不能让李湛陷入险境,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来不及说。
“南希,这些年,我甚是想你。” 李湛被她这般拉扯着,只能乖乖就范,亦步亦趋。
“臣妾也甚是想念你,但如今神策军宛如疯狗,四处抓人。你若不慎被他们擒获,那可是冒充先帝的重罪,必死无疑,你可明白?”南希边说边将些许碎银子和一张旧纸条往李湛掌心塞,又用力推搡着他,“你从后山走,他们今日刚搜过,料想不会再去。就我这破茅屋,他们今日已光顾三次。我怕天亮之后他们再来,所以你需连夜就走,等你按照这纸条上的地址安顿妥当,臣妾自会想办法去找你。”
“那你与我一道走吧。”李湛望着掌心的碎银子和那张破旧的纸条,眼角酸涩异常。那张纸条旧成那样,也就是说这些年,她一直备着,等他来。他的贵妃,如今过得如此清寒窘迫,却念及的依旧是他的安危。他环顾四周,茅屋之中,家徒四壁,仅有一张破旧木桌、几条残腿板凳,墙上挂着几件打着补丁的衣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李湛心中满是愧疚,身为男人,却让心爱之人受苦至此,恨不得立刻带她远走。
“本宫在,阿美至少还有个照应,那几个孩子也有个依靠。”
“可你曾答应过我,只要我来接你,你便会走。”
“彼时自是彼时,今时不同往日。那时节,臣妾眼中唯有你与阿美。可如今,那几个孩子虽非本宫亲生,但他们却与本宫亲近。本宫若在,孩子们至少还有个娘照料,本宫若离去,他们便真真是孤苦伶仃,一无所有了。”李湛知道那几个孩子是他曾经的风流债,如今却要苦了南希,心中更加愧疚。
以前,他以为南希善妒,使劲儿藏着掖着那几个孩子,未曾想,如今南希却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思虑至此,李湛有些怅然若失,随即叹息道:“那我等你。”
“好。”
“抛妻弃子,我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听话,不是还有董星河吗?你们二人携手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这些年,我与她交往甚少。”
“可是因阿美之事?”
见李湛点头,南希幽叹一声,开解道:“阿美的事不能全怪她,她已然万分小心,要怪只怪我太大意了。”
“光叔他近来可好?” 李湛终是岔开了话题。
“比往昔更痴傻了些。”
“如此甚好。”
“诚然,什么都不知,也无需担惊受怕,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南希由衷地感慨一句。
李湛心底暗自发笑,如今连南希都深信不疑,看来皇祖母当真是独具慧眼。
“快走吧,几个孩子皆安好,他们身边之人本宫皆已打点周全,你大可放心。” 郭南希见李湛捏着她的手,依旧不想离去,再度开口催促。
“娘娘,您歇下了吗?” 茅屋门口传来人声。透过窗户,见不远处山上有两个人影晃动,吓得南希匆忙拉着李湛躲入屋内套间。她一把将李湛塞进被窝,自己也躺了进去,方开口应:“歇下了,他们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