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云见状,连夜宣裴度与郭钊入宫觐见。
王太后出自世家,一身戎装准备就义,突然见有人撑腰,便怒斥:“无耻家奴,湛儿年轻力壮,何来遗诏?”
郭钊凝眸片刻,见郭碧云点头,便开口道:“娘娘莫急,臣闻陛下日前与宫人戏言,若其不在,便立‘江王’或‘绛王’,但具体是哪位王爷,臣却不知。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事已至此,臣以为江王李涵具经天纬地之才,可迎为新帝。”
王守澄见状便问:“何不立先帝之子成美?”
裴度说太子年幼,不堪大用。
郭碧云闻言,瞬间眉头紧锁,她自然明白裴度的担忧。李成美年幼,好掌控,若为帝,阉党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自此,王守澄等人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郭碧云思忖片刻,当机立断道:“哀家久居朝堂,岂惧刘克明等宵小?传令,迎立先帝之弟江王李涵入宫,违者杀无赦。”
王守澄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知目前自己手中势力不及水云间和郭钊的飞龙卫,还不如卖郭碧云等人一个好处,于是带头跪地道:“太皇太后圣明!”
次日,太皇太后令左、右神策及六军飞龙卫攻入两仪殿,刘克明遁逃,绛王与杨贤妃自缢身亡。
绛王与杨贤妃,本有婚约在身,奈何命运弄人,杨贤妃被家族送入东宫为妃,但她在李宥那儿并不得宠,遂移情于旧爱李绛。李绛痴情,受了贤妃蛊惑,便一心想为她争个皇后之位,终至身死也未能如愿。
李绛被杀那日,大雪纷飞,长安一夜入冬。鲜血染雪,很快凝为血红冰渣,仿佛忘川河畔开遍的曼珠沙华,自丹凤门绵延至两仪殿。李绛在雪地里艰难地爬行了数丈,血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印子,但很快被新雪淹没。身为亲王,本可免死,但他为了贤妃,放弃了生的机会,一直不肯降,直到力竭倒下。他挣扎着最后几丝气,爬到了贤妃身边问她:”雨言,本王践诺,今已无憾。”
贤妃气若游丝:“王爷何苦如此,向太皇太后服软即可。”
李绛黯然一笑:“本王既然生不能与你同枕,那就死与你同穴。”
贤妃一直在求郭碧云放过李绛。
郭碧云当年与舒王错过,抱憾终身,见状便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二人既情深如斯,哀家成全便是。”说罢,便示意李涵动手。李涵年幼,剑下之人又是自己的皇叔,所以于心不忍,手中的剑始终难以落下。
萧淑妃见状,厉声道:“动手!”言罢,亲自握着李涵的手,刺向李绛,那一剑,杨贤妃以身挡剑,血溅当场。李绛见状,抬颈撞上剑锋。
“皇叔 ——”李涵惊呼,墩身想为他止血。
李绛抬手揉了揉李涵那稚嫩的脸庞,哄道:“乖,莫哭,做个——好皇帝。生在帝王家,莫要动情。”言罢,溘然长逝。
郭碧云只冷眼旁观,最后说了句:“厚葬。”
李涵觉得太皇太后等人太过冷血,哭着问:“皇叔也皇爷爷的子嗣,皇祖母于心何忍?”
郭碧云看一眼萧妃,疲态尽显道:“哀家若如皇上一样遇事便哭,早死了千百回了。”
宫变暂时告一段落,但余孽还未肃清。宫中有传言传出,说是刘克明投井自尽了。但李怡得到令狐询的线报,说刘克明偷梁换柱已逃出宫。于是便提剑去追刘克明。
这是李怡二度杀人,也是唯一一次白天杀人。神策军赶来时,刘克明已被他剁为肉泥。众人见状上前劝阻,李怡才停下。自此,傻王名震天下,皆传傻光王怒斩刘克明于长荣道。
李怡此时方觉自己失态,李湛死了,自己真的几近癫狂。他常常在想,那些曾经的有的没的,他要是能回应他一次便好。
是夜,没有太后懿旨,也无水云间密令,他仅凭傻光王之名,孤身血洗刘家,刘克明一家300余口,无一人生还。
郭碧云闻言,便派李涵前去收拾残局。李涵带着兵马赶来的时候,见李怡仍然在杀,于是忙下马去拦。
李涵身著银色战袍,显然已登大位。李怡看着满脸稚气未脱的孩子,仿佛看到了李湛,他上前抱着那孩子哭到几近昏厥,嘴里一直念叨着——湛儿。
李涵见状哭着道:“皇叔,你莫要吓朕,皇兄已经不在了。”
李涵将剑扔到一边,哄了很久才将人哄好。他本以为李怡会念及他的好,怎料李怡只胡乱擦了眼角的泪,冷声说了句“回吧”,便率先转身离去。
回宫后,李怡不吃不喝在李湛灵前跪了三天三夜。
南希觉得,大家的傻子皇叔这下真的疯了。
第四日,小欢子来找他,告诉他说郭碧云和李涵花了很大功夫为他善后,李怡方觉自己癫狂过甚。他抬眼看着那笼罩在烟雾后面的棺木,喃喃骂道:“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