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挽那张死鱼脸终于绷不住了，嘴角一抽，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点不情愿的轻快。

他低头又抿了口热可可，微咸的暖意在舌尖绕了一圈，缓缓淌进胸口，像给心底那团灰扑扑的阴霾悄悄刷上一层浅浅的暖光，连带着整个人都松弛了几分。

窗外的雨声也不再那么烦躁了，淅淅沥沥地轻敲着，像个调皮的小孩在哼着跑调的童谣，低低地融进屋子里的空气。

他攥着杯子，指尖被温热浸得舒服，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覃果，心里的那点别扭还没完全散开，像一小块黏糊糊的胶，赖在心口不肯走。

覃果倒没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送完东西，她没打算转身就跑，反倒大大咧咧地闯进屋，一抬腿就盘上了他那张破得露棉花的沙发，顺手抓了张皱成团的纸巾擦头发。

纸巾在她手里揉得稀巴烂，湿漉漉的头发被她胡乱抹了几下，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沙发上。

她一边擦，一边皱着鼻子，语气里满是挑剔：“侬这个屋里咋就乱成介个样子啊，前些日子也不介样，跟我屋里烤箱爆炸似滴，满地搭是灾后遗迹！”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所以操着一口夹杂方言的俏皮腔，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扫视四周——画板歪歪斜斜靠在墙角，颜料管滚得满地都是，桌上堆着几个没洗的马克杯，杯沿还留着干涸的咖啡渍。

空气里飘着咖啡味混着潮气的怪调，像个被丧尸占领的末世废墟。

路挽懒散地倚在窗边，手里端着那杯热可可，毛毯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

闻言，嘴角一扯，语气带着点揶揄：“乱才像我的风格，你店里装修估计全是粉色吧？甜得能把人齁晕的那种，空气都粘牙，进门就走不动，非得掏钱消费一波才放人。”

“才不是！”覃果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

头发一甩，像甩珍珠似的溅出好几串小水珠。

她气鼓鼓地反驳：“是蓝色，高级的蒂芙尼蓝懂不懂嘛！低调又有品味，跟你这破窝……切，不可一概而论。”

她一边嚷嚷，一边嫌弃地拍了拍身上湿透的外套，水渍在布料上晕开，像只被雨淋蔫了还硬撑气场的小猫，湿乎乎的毛都炸开了，却依然试图亮爪子。

此刻，路挽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间蓝色调的甜品店——浅蓝的墙面映着暖黄的灯光，干净得像从杂志里抠出来的场景，玻璃柜里码着各款精巧的甜点，奶油花边躺得一丝不苟。

覃果系着条围裙，脸上挂着那副得意的小模样儿，鼻尖还沾着点面粉，手里挥着裱花袋，跟个小将军似的指挥甜品军团，挥斥方遒，在柜台后边忙得不亦乐乎。

他甚至能想象着她站在那儿，冲他眨眨眼，喊道：“帅哥，来块蛋糕嘛！”

他没忍住，扑哧一笑，调侃道：“那你咋不做个蓝色的蛋糕给我尝尝？老送这些草莓粉红心，我都快被甜成少女漫主角了，下一话是不是还得给我加个心动特效？”

“下次就做！”覃果眼睛一亮，仿佛灵感开关被猛地拧开。

她把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脑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像是立下军令状：“给你整一个蓝色忧郁系帅哥蛋糕，酷得跟你的前男友一个样，帅到掉渣，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自个儿先憋不住“咯咯”笑出声，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手里的纸巾被揉成一个皱巴巴的小球，差点没拿稳掉到地上。

……前男友？

还是蓝色的？我谢谢你啊，谢谢你没整成绿色的。

路挽差点被热可可呛得背过气去。

这丫头，真是会往伤疤上撒糖！

他掩住那点窘迫，转身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包还没拆封的新毛巾，撕开包装，随手扔了过去：“擦擦吧，别感冒了，怪麻烦的。”

毛巾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抛物线，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弧度，稳稳砸进覃果怀里。

她一把接住，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笑眯眯地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基佬也会关心直女？”

“想得美，别自作多情。”路挽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语气里透着不屑，“我怕你挂了没人给我送蛋糕，我还指望着你这门手艺续命呢。”

他斜靠在窗边，装作漫不经心地盯着杯子里的热气。

可这话刚甩出去，心跳却不争气地漏了半拍，像辆老旧破车猛踩了油门，突突乱响，硬生生暴露了那点藏不住的别扭。

他皱了皱眉，暗自咒骂自己嘴硬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

覃果“哈哈”笑得前仰后合，笑声清脆得像雨后窗台上滴落的水珠，一下一下敲进人心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