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炉里,升起丝丝缕缕的烟,受摇动的扇一扑,服帖地漫了满室。
珠帘沉寂地垂在一处,那轻慢的香缠绕在珠光里,泠泠不语,云姜深深地吸了一口沉香,震住心神:“你不必强调你多心狠手辣。”
他早知道她会这样说。
独孤无忧调转眸光,瞥到她微闭的双眼,放轻了语调:“我拥有权力,云姜,你从来没有过这种睥睨天下的空旷感。”
“你甚至算不上一个人。”
不懂知恩图报,更不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反而恩将仇报。
她可以就这一条给他列许多罪状出来,只是这厮脸皮忒厚,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根本伤不到他。
“对于我喜欢的,很简单,得到,占有,我不管这东西如何……若是我得不到,却也不想要旁的人得到,摧毁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果然,这个人,根本没有脸皮可言。
床榻上,云姜抱着枕头,烦躁地躺倒,知道同他不过白费言语。
发没来由地别到了耳后,手拂过的瞬间,她寒得再次抖了一下,只觉得那眸光犹如蛇鳞划过,擦碰到了她的颈上。
独孤无忧瞄着她那一副隐忍的模样,暗自得意,至少往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同她斗智斗勇,想必好玩。
他甚至故意俯下身,亲了她一下。
云姜气得爬到最里头,将被子拢到了自己的头上,闷闷地骂道:“滚出去!”
这人瞧她反应颇大,乐得抚掌,心说那些个纨绔子弟逼迫良家妇女原来就是这种滋味:“强人所难怪好玩的。”
“王八蛋!”
枕头挥过来的瞬间,他一把将她拽过来,挟在怀里,扬声命人传燕窝来。
“撒手!”
“你怎么这么有劲儿?真是好玩。”
珠帘碎响,两名婢女端着一份燕窝羹进来,盈盈一拜。
“世子殿下,燕窝来了。”
床榻上挣作一团,独孤无忧嘴角勾起,挟着云姜:“听说你两三日不吃东西了,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你,撒手!滚出去!”
“我偏要喂你呢?”
他不信邪地将她捁住,接来婢女奉上的软巾,擦了擦她的脸:“这药膏很好用,你的脸上已经不见那些红斑了。”
此时,云姜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被他夹住颈,挣得连连咳嗽:“你为非作歹,不得好死。”
帕子潇洒地一丢,砸到托盘里。
独孤无忧擒着那一盅燕窝羹,瞧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这算什么为非作歹?”他眯了眸子,愈发得意,“你毁了容貌就是怕遇到我这种人,对不对?欺男霸女,铁石心肠。”
那一盅燕窝羹散着余温与甜香,渗透出绵软,什么意思,软硬兼施?惹恼了她,又来逗弄。
她忿忿地别过脸去。
“不吃?”
独孤无忧垂眸,瞧着她紧皱的眉头,警告她这并不管用:“这可怎么好?现在没有力气,也没有银针,打不过我就算了,还打不痛我,你想绝食活活饿死?”
那一盅燕窝羹递得更近了一些,那种甜腻腻的滋味争先恐后地灌入鼻息。
见人不肯就范,独孤无忧招来婢女,将燕窝一放,双手把她捁得结结实实。被揉搓扁圆的云姜陷在他的臂弯里,只觉浑身软绵绵,没什么劲儿,气得蹦出一句:“为什么不下雨?”
“什么?”
那名婢女双手奉着汤盅,跪在榻边,高举过顶。
“下雨,打雷,把你劈死。”
耳畔轻轻地笑了一声。
独孤无忧取来调羹,重新搅拌了一下燕窝,淡然地说:“与其期盼天雷滚滚,不如养好身体,你说是不是?至少打得痛我。”
他喂到她的唇边。
云姜恨恨地吃了一口。
他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还是那种淡然的语调:“慢点,本来就有伤,这么狰狞做什么?又不是做乞丐的时候,没有人敢跟你争。”
裙上的双手不由得收紧。
他看着她的额头都气红了,知道她的气性大,笑道:“生气了?”
裙上的双手倏地一放,独孤无忧吹了吹,她强忍着怒火,吃了第二口。
然而,两道水珠随之滚滚而过。
他用指腹一拭她的脸颊,低声问:“你不爱吃?”
她烦躁地用衣袖揩去水迹,吸了吸鼻尖,不知道他被人按着吃东西是什么心情:“太好吃了,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好东西。”
独孤无忧持着调羹,瞧着上头的金色光泽,冷笑道:“编得更惨一些。”
她赌气地擦脸,刚擦了又不停地哭,直到那一道清泪凝在她的下巴上,终于有了一丝女子的娇色。
他微微叹息,再次用指腹为她抹去泪水,话语里却洋溢着轻快的嘚瑟:“我看着你哭,有些痛快,怎么回事?想起我躺在地上的时候,看到你着急发慌地跑到兰烟贞身边,那时候的滋味……小瞎子,我记恨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