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
照她这暴躁的脾性,难保不是。
兰烟贞自然地别起她脸颊旁跌落的发,眸光盛满笑意:“现在不缠绷带,露出脸来,看着倒也算赏心悦目。”
云姜本闭着眼睛,此时睁开双眸,对这个人莫可奈何:“难为你昧着良心说得出这种话来。”
这话说得有意思。
他淡淡地反问:“你是缺了什么?除了眼睛不大能看清,其余的不是好好的?”
“我脸上的疤与痕,你看不见?”
经自己提起,心上反而微微挫痛,饶是她……全然不在意?
怎么会,她仍残留爱美的天性。
说到头,亦是常人,在旁人面前虽然总是满不在乎……但是兰烟贞这样说的时候,她总存了一丝酸楚,有些赌气。
“你极在意?”
兰烟贞敏锐地搜寻出那一丝赌气的意味,指尖抚上她的眉,笑声醇凉:“小麻风,不如待眼睛好了,再想方法治。我左右是看习惯了,既不觉得骇人,也不以为不好,你仍然喜欢漂亮的皮相,是么?”
云姜避开他的指尖,收了银针,漫不经心地再重复一遍:“难道我同你一样喜欢难看的容貌?我不是说了已笃定主意,要寻一个容貌举世无双的男子来作丈夫。”
她收好银针后,径直起了身,伸了个掩饰的懒腰:“纨绔,你的螃蟹抓到了没有?”
“没有!你当这八爪的东西堆在那里等我取不成?”
“真是笨,要将人饿死不成?”
“要不你下来抓给我看?真是站在干岸上说话腰不疼!”
两个人又是一顿鸡飞狗跳的斗嘴。
兰烟贞撑着脸,看她不大利索地摸到石上,独自坐在水畔。
那单薄瘦削的背影裹着寥落,安静地扶着自己的膝,方才定是说到她的伤心处了……他暗自凝眉,默默地思索着她说的那句话几分真假。
独孤无忧好不容易捉住两只大石螃蟹,兴冲冲地涉水吓唬那瘦削人影,她听着钳子咯咯作响,似乎想到了张牙舞爪的场景,起身躲开,却踩到了石上的青苔,一下子摔到水流里去。
冷冽的水将人兜头按下,耳间灌满了水,身上骤然一重,云姜下意识挣扎乱划,慌得无法站立。
隔着透薄的水面,水花不断翻涌。
独孤无忧惊愕地瞧着这人竟然在半身高的水窝里猛地溺去,他心下一焦,急急地将人捞起来,抱到了水畔石岸,把人放平了挤压腹部,不住地吹气。
本在出神的兰烟贞还没有忖度明白,谁料眼前一扑一抱极快,他气得跳起来,又遽痛得跌在地上,拖着受伤的小腿一把将人掀开:“滚开!”
被拽翻在地的独孤无忧撑着石面,神情懊恼,双手渐渐扣紧。
好在这时候云姜已经醒过来,惊吓未定地睁着眼睛,微微颤抖。
兰烟贞将她扶拢在怀里,眸光又怒又厌,狠狠地剜了低眉垂眼的金冠少年,极凌厉地骂道:“你知道她瞧不见还故意吓唬她,是没生好心,还是蠢到极致?”
云姜拉了拉他的袖子,咳了两声:“不要怪他,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不来吓唬,你平白无故就跌到水里去?”
兰烟贞敛了一分怒气,拿袖子小心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水迹,又想起他刚才……真招人嫌!
“那怎么不说你不烦我,我不会坐到水边去?”
“这能相提并论?”被胡乱一打岔,兰烟贞重重地捏了她的肩头,烦闷极了,“遇上他有什么好事?”
独孤无忧蹙着眉,忍气吞声地挨骂。
“腿流血了。”
云姜叹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厌烦争吵僵滞的氛围,他并不是故意,何必揪着不放?
“好,腿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