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雨。
洞外,枝叶不堪重负地弯曲下去,溅起的水气湿湿郁郁地蒙住双眼。
独自坐在一旁的人影环着膝,望著外头截不断的雨帘,这雨来得随心所欲,从昨天入了夜,一直缠绵到清晨,此时半山下的景象都浸在白白的流雾里,似云,似烟。
背后的火堆已熄灭,残余的灰烬亦没有温度。
将将醒过来的云姜揉了揉眼睛,听到洞口一阵衣物窸窣的动静,独孤无忧起了身,侧望著她,轻轻说,我出去找点东西,就在附近。
不待人答,他就径直出了去。
云姜察觉他情绪低落,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一直到午后,雨水渐渐湮灭成云烟,这人还没有回来。
正在生病的兰烟贞低低地咳嗽两声,靠在石壁上,呼吸滚烫。
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灼人的额头,又探了探颈,不由得起了一丝烦躁与焦怒。
“这死人不会跑了吧?”
听出她的情绪焦切,兰烟贞拉下她的手,淡淡地说:“不如再等等。”
干坐着反而教人不知所措。
云姜颦起眉,抿着那一丝疑窦与担忧:“不成。我根本背不动你,也找不到吃食,若是他跑了或者遇到危险……我去找他。”
不无道理。
这人含糊一嗯,在她起身的时候,又陡然握住了她的手,哑声叮嘱,小心些,小麻风,不要摔倒了。
“知道。”
滚烫的温度在指尖停留了一阵,又慢慢地滑落。
外头,一滴水顺着叶尖斜滚出去。
在模糊的视线里,兰烟贞望著那一道瘦削的身影渐渐摸索出去,唇角微微抿紧。
过了好一会,洞内才放肆地响起阵阵遽烈的咳嗽,再一翻看,掌中竟覆了星星点点的红,他凝着前头虚晃的白,慢慢收拢了指掌,起了复杂晦涩的念头。
天地清谲,林中蔓延着厚重的水意,黏稠地裹在身上,天色很不好,阴阴沉沉。松木浓醇的脂香与松针的青涩交杂在一起,不时还纠杂着腐败的烂叶味道。
摇来的山风将挂在梢头的雨水击落,溅在颈后,滴滴答答地响动,打得人生痛。
摸索的双手又冰又脏,云姜大声地叫着名字,不断回忆起清晨时那人诡异的僻静模样,莫非他一不小心……摔下山崖,断了腿,更或者直接走了出去?
她想起自己有一回也是这样,不小心走进了深山老林,被吓得连夜逃窜。若是日落之前还找不到人,大概就可以为他收尸了。
她这样大胆地揣测着,又忍不住苦笑,大声地呼喊这人的名字:“独孤无忧!”
“死纨绔!”
“死纨绔你在哪里?死了还是跑了?”
林中一阵鸟雀飞动,由远及近的声音唤醒了疲乏不堪的神思。
再仔细听,又似乎是幻觉。
山岚明明安静得只有风吹过,这人倦恹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睫,忽而不远处的树枝摇动,有折断的噼啪声响。
他警惕地望去,怕是月熊……或其他什么猛兽,骤见一头杂乱的绷带从灌木里拱出来。
独孤无忧神情惊愕,而后眸光一软,不自觉扬起唇角,一种绵密的情绪如同着泥浆厚厚地把他裹住。
真是,再没有见过比这个人更狼狈的女子了,怎么会有这样笨拙的人?
眼看那一道脏污的白衣借着树枝就要踏出林间,斜陷在泥潭里的独孤无忧才反应过来,皱眉提醒道:“小瞎子,不要过来!这里有泥潭!退回去!”
云姜吓了一跳,连连退跌在繁密的矮茅上,茫然张望:“纨绔,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