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可馨刚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味。
那是一种只是闻起来，也能勾的人馋虫大动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哇，做好吃的了。”时可馨换好鞋，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趿拉着拖鞋过来，一眼扫到桌子上的饭菜，“做了这么多啊。”
“小馋猫。”邹容轻轻打了一下她偷吃的手背，“去洗手，洗了手再来吃。”
“好。”时可馨弯起眼睛笑。
“这些菜都是你姐姐做的，你好好看看，你呀，现在还一道做不出来，什么时候能给你妈做一道，我要是吃到嘴里，做梦都能笑醒。”
六个扣在上面的盘子都拿起来，六道菜色香味俱全，米饭一粒粒晶莹剔透。
时可馨“切”了一声，她小口嚼着饭菜，“那是我不想学。”
“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时雨薇看她们两个斗嘴，沉默的垂眸，唇角翘起来。
其实这样普通的生活，平平凡凡，要是可以一直过下去也很好。
饭后时可馨被赶回房间学习，时雨薇刷碗收拾，她收拾到一半，时可馨非要过来帮她。
姐妹两个在本来不大的厨房里，一左一右，一个刷碗，一个放在沥水篮里摆好。
邹容就在门口，面带着微笑看她们。
今天日子特殊，她们三个一起在电视前追剧，像是要把以前错过的温情都在今天补上一样。
电视上播的是一档老牌综艺，几个艺人在上面做游戏，各种搞怪，引得下面的观众哈哈大笑。
时可馨看着电视，眼睛里是少年骄傲的锐气，她说：“我以后肯定比他们还厉害。”
“妈妈你放心，以后我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其他人都羡慕你。”时可馨有点别扭，也看向时雨薇，心想着也让你过的好一点好了。
“谢谢我的宝贝。”邹容满眼感动的看自己的小女儿，握住她细嫩的小手。
为了避免偏颇，她看向大女儿，把大女儿的手也扯了过来。
“妈妈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时雨薇点头，她回握住邹容的手，“您也会平平安安的。”
王明安到底是心里有愧，私下里偷偷给了邹容三十万，对他们家的水果店来说不算什么，这是他这么多年偷偷攒的给自己养老的钱，谁也不知道。
邹容没有推辞，如果是年轻时候，她绝对不会要，但是现在不同，她还有两个没有成家、都在上学的女儿。
这笔钱她分成三份，两份十万的，存到银行里，留着以后给两个女儿用，剩下那十万，留着日常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件事暂时她谁也没有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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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下雨了，寒假过去了大半，补习班一直没有放假，每一天都要上课，没有闲暇的时间，目标院校定的高，其他同学放假的时候，时可馨还要继续上课。
再过一些天就要开学了，时雨薇想着抽个时间，回乡下看看外婆，给外婆扫墓，再烧些纸钱。
挑着天气暖和的一天，早上天还黑着，她从家里出发，坐公交车去客运站，再从客运站坐客车去县里。
“早点回来，替我多和你外婆说说话，告诉她我们都挺好的。”走之前，邹容嘱咐她。
邹容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几遍，时雨薇都耐心的应下来了。
一路走过来，天气晴转多云，人的心情也阴云密布，越来越沉默。
花了快一个小时把雪清理干净，扫出来一片空地，时雨薇跪在墓碑前面，点了好几次火没点着。
背对着风，她手拢住打火机，不顾乱飞的头发，把火点着了，一切终于都顺利起来。
火光染红了她的半边脸，时雨薇半跪在地上，几张纸几张纸的往里面扔，燃烧带来温暖，此刻不再像刚才，冷得要把人的手和耳朵冻掉。
那些不可以对别人说的话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外婆，我来看你了。”
“妈妈生病了。”
说到这里，突然是好一阵子的沉默。
时雨薇吸了吸鼻子，“她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想，不告诉你，你肯定会生气。”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总是皱眉的干巴巴老人。
她抱怨着说：“一年没回来看你，我猜你没有想我，你一次都没有托梦给我，也不来看看我。”
然后她又笑起来，抬眸时那双安静的眼眸沾染了泪水的光芒，亮晶晶的，“大学很好，和我想的一样好，学校里的同学都很好，虽然我和宿舍的小伙伴们不总是在一起，但是我知道她们人都很好，心地很善良，就是她们像你一样，嘴硬心软。”
“如果花些时间，也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所以我们现在只是一般的同学。”
“要是你还在，肯定要说我是财迷心窍。”
时雨薇想到小时候自己偷偷捡垃圾，惹来外婆生气又心疼的样子，唇角的笑苦涩又幸福。
“时可馨说她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我当年…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我想变得很有钱，让您过上好日子。”眼泪到底还是掉下来了，“我还想我有了钱，爸爸妈妈不会再吵架，我买一个大房子，外婆、爸爸妈妈，还有妹妹，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那是从小到大的执念，时雨薇用树枝拨弄没烧完的纸，火光渐浓，映在她含着水光的瞳仁里，“不过我想算了，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按照我的心意。”
爸爸有了新家，有了弟弟，从小到大也不喜欢她，妈妈更爱妹妹，妹妹……也很好，有自己的朋友，还会特长，至于最爱她的外婆，也同样爱着妈妈和妹妹。
“外婆，我好像不怪妈妈了，她生病了，总是很难受，不过这几天，她好了很多，医生也说，她恢复的很好。”
“我偷偷问过医生，她说如果能够保持住，妈妈最少还能活个五年，多的话十几年二十几年也是可能的，就是最近天气不好，她身子骨年轻时透支太多，一动就疼，不能总是站起来走路，等天气好些就可以自己散步走路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她说：“我以前觉得五年很长，但是现在听见五年这样的字眼觉得好短，盼望着再长点才好。医生说，她这个不算是属于弯起，其实可以说是中晚期了，情况没有那么悲观，所以乐观的话，不会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大影响。”
“再过几年我就毕业了，可馨也上大学了，说不定那个时候，妈的病情能更好一些。”
“以前说好的，如果我考上Q大，你要去送我上学，我上学那天，只有我是一个人，不过我室友都很羡慕我，觉得我很勇敢，很有个性。”
“您还怨我最后没去小时候一直想去的Q大去了B大吗，我知道您肯定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但是不管我去哪里……”
时雨薇唇角露出笑意，很快，那笑变成了苦笑，“我还是想您去送我。”
……
“自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梧桐在梦中翻飞…”该说的话说完了，手机铃声应景地响起来，时雨薇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是邹容。
“喂，妈。”
邹容在电话那边问她几点回去，县里回市里的车不多，下午早点只有一班车，邹容太久不坐，都不记得了。
“下午一点。”时雨薇说，“三点多能到家。”
三点多也还行，那时候天还早着，邹容放心下来，挂断电话。
时雨薇看着火光缭绕，映在她的瞳孔里，她不再絮絮叨叨的说话，沉默着把剩下的纸烧完，然后把墓前的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前面空出一片空地来。
都做完这一切，一个上午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
时雨薇跪在空地上，面朝着墓碑，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
第一个愿望是：母亲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是：……拿到今年的奖学金，不需要特等奖学金，就是很平常的奖学金就行。
至于第三个愿望，不帮可馨求了，外婆本来就很喜欢她，一定也会保佑她。
时雨薇隔着墓碑，透过它，好似和那个老人面对面相望。
她笑起来。
外婆，你还记得我和您说过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吗？说不定你已经忘记了。我还是很喜欢他，我希望他可以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然后一切顺利。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
心里隐蔽的期望，这时完全的显露，时雨薇小声说：“他会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可怜我？”
一时无言，时雨薇心想还是算了，外婆已经很累了，让外婆好好的休息吧。
她起身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灰尘准备去县里客运站。
看到还有一点时间，安静地坐在外婆的墓碑边，陪着她安静的待了一会儿，这片坟地静悄悄的，时雨薇也不觉得害怕，要到时间才走。
沿途的风景还是那些，大城市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小地方来说，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些树，她把帽子拉下来，抱着自己睡了一觉。
回到市里，从客车下来，她没有马上回家，辗转坐地铁来到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
沈榭等的花都谢了，见她进来，用眼睛瞥她。
时雨薇路上就急的不行，无奈最近路滑，客车开得小心，比预计的晚了半个小时。
她在回来的车上和沈榭约好见面。
在手机上已经发了无数个道歉，见面的第一件事，果然还是认错。
“真的抱歉，路滑，车走的慢。”
“真的对不起，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看她满脸懊悔和歉意，沈榭哼了一声说：“行吧，不和你计较了。”
收到沈榭的邀约，时雨薇是惊喜的，此刻坐在这个精致的咖啡店里，虽然不太适应，可是见到他的喜悦冲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