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青耕完全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满脑子里现在只有“哇哇哇”。
哇哇哇,这么牛的医生原来不止九个!
哇哇哇,学到了学到了还可以这样!
哇哇哇……哇不动了。
宗青耕疲惫极了,瘫倒一边地上,化为人形水。
真的好累啊。
虽然他只是区区打杂的,不上正面战/场,但活儿丝毫不少。
好吧好吧,这些都值得。
宗青耕摇手,微笑着回绝了别人扶他的好意,隐约听见几人争执的声音。
“……不!我不做!……”
“……别碰我!……”
嗯?
宗青耕循声,走去,快步上前。
“我来吧。”他说着上前搀扶。
没等他的同伴开口,只听“啪”!
宗青耕忍着痛没收回手,淡定一瞥。
我去我的手红了这么一大片!
痛痛痛痛痛!
“你可以吗?”身旁的人连忙上前。
宗青耕摇摇头,一边摆手:“我来我来,你们去忙其他的。”
支走其他所有人后,宗青耕这才有时间注意刚刚赏他一掌的大爷。
那人的模样真是落魄,无论是久到褪色的麻服,还是满是尘灰的皱纹。
但这人仔细一看,又不像是那种长期落魄的样子,这是给宗青耕的感觉,宗青耕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上前:“叔,来这里做一下例行检查吧。”
那人终于不发疯了,瘦削的脸凸出一双眼很大,大得诡异。
他来了一句:“你是在可怜我吗?”
宗青耕:……?
什么玩意儿?
宗青耕跟着代当康耳濡目染,学了一堆话聊术,和那个男人聊了好久,算是明白这人疯疯癫癫的原因。
这人……破产了。
大概的意思是,这个人跟着亲戚投了好几家当铺和赌场,结果无一例外全亏了,亲戚跑路不见踪影,他这里直接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吧,这换做谁谁都会疯。
宗青耕一屁股瘫到他旁边,没说话。
这怎么安慰呢?
最常安慰别人的方法是换位思考,但宗青耕自己换位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也会崩溃。
所以他说:“你一直撑到现在,很了不起。”
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宗青耕发自肺腑道。
那个男人惨淡一笑:“不然能怎么办呢,日子还在照样过。”
“但其他人摊到这种事,不可能像你这样……淡定,”宗青耕道,“你知道你现在给人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处事不惊。”宗青耕一字一句说。
他说得是相当有力,起码震慑住这个男人。
“不破不立,”宗青耕道,“你现在是丢失了一大笔钱,但它们终归是你的,是你的,就会回来,是以其他的方式。”
“但是,你,”宗青耕望向他,“你现在这种样子,能接住它吗?”
男人愣住了。
宗青耕站起来,又蹲下去,一只手伸向他:
“起来吧,跟我走。”
后来宗青耕才知道,这个男人是这片地区的一个大麻烦,很大很大的麻烦。一般人,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结果宗青耕三两句就跟人家聊上了,堪称一大奇观。
问宗青耕怎么做到的,他也是摇摇头:“不知道啊,我就是和他说了两句话而已。”
可能……他觉得我未来能发财?
这个想法逗乐了宗青耕,他“嘎嘎”乐了两下。
乐着乐着,他笑容骤然僵住。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面前的垂柳和宿舍楼下,河边栽种的一样,宗青耕火急火燎跑出来,就见到代当康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垂柳下,对着水面的平静目光偷着一种死感。
虽然宗青耕知道自己和他关系不算好,但他这个表情……自己不可能装看不见诶,对不对?
于是他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和这次的动作出奇一致,问:“诶呀,我们学校这河水真干净,还能看见这么圆的月亮。”
奇怪,一向没事找事的代当康这次居然理都不理他,宗青耕投来疑惑一瞥。
这一眼吓得他半死。
“卧槽你!……”
他又不可能会吧“代当康居然哭了”这句话喊得全校都知道,剩下的半截话硬生生咽回去。
“你……你怎么了?”宗青耕道,“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代当康终于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开口,只是又掉了一滴眼泪。
我的祖宗啊这该怎么办!
宗青耕急死了,脸上每一块肌肉摸了个遍,再站起来走两步,又一把坐下去,干草坪“唰唰”两声。
“你别管我。”
代当康鼻音很重,宗青耕听得出来他强咽下说话间隙的抽噎声。
宗青耕听了这话,当然想顺着台阶来一句“拜拜啦您内”自觉滚到一边去。
但代当康现在坐在河边,河边,心情还如此之低落……
他总怕代当康出事。
“放屁,”这些想法只占了他一瞬,他直接抛出话,“我宿舍马上要查岗了,给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