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孩子们的确好可爱。”
宗青耕扭头:“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有点罕见啊。”
孩子们之间没有秘密,第二天,“这里来了个新先生”就在他们之间传开了(虽然也没几个孩子),这位大哥哥长得又帅,和蔼可亲,和他们打成一片,还不责怪他们上课卖呆,简直就是大好人!
对了,他身边也有一个帅哥,是位厨子,做饭超好吃,人虽然也帅,但……脸凶凶的,不敢靠近。
一个小孩儿跑过来,准备问宗青耕关于老先生上课讲的古文到底在嚼什么,宗青耕正好还没回头,先是碰见冷脸上将代当康,脚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刚刚长开的嘴也倏然合拢,头也不回地跑了。
目睹全程的代当康:……
“我有这么恐怖吗?”
宗青耕瞥他一眼:“人要对自己的长相有数。”
当然,不能让代老板暴走,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他赶紧话锋一转:“不过,还是帅的,孩子们也这么觉得,相信我。”
代当康挑起左眉,半信半疑地“喏”了声,应了一句后,目光又转会远处孩子们身上。
“真可爱啊,”代当康又感慨一句,“不像我表弟,也和他们差不多大,总给我一种臭臭的感觉。”
臭臭的?好一个形容。
这形容词宗青耕只听代当康说过一次,就是形容宗青耕本人。
宗青耕“噗嗤”一声:“嚯,臭臭的表弟,这得是什么人才,能让你再次给出这个评价?”
代当康像是回忆起不堪回首的过去,活人微绝望,闭上眼,一哂:“没什么,他只是会干些熊孩子都会做的事情罢了。”
宗青耕更好奇了:“哦?”
“在我睡觉的时候爬我床吃我头发,拆我手办组装成一个四不像,或者躲到哪个角落吓一下刚睡醒的我,”代当康“呵”了下,“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宗青耕:……哇哦。
“你表弟还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宗青耕深知代当康大少爷脾气,本来就是给一根引线点燃能炸了整个地球的那种,更何况这些事不像人做的,不是说熊孩子不是人。
宗青耕拍拍他的肩,竖起大拇指:“你居然没一下子让亲爱的表弟脑袋搬家,你是这个。”
代当康握住他的手:“毕竟是我表弟,我是哥哥,总要有哥哥的包容吧。”
宗青耕:…………
代老板能说人话,牛逼。
“不过,”代当康道,“我没想到过这里还有女孩儿。”
宗青耕一怔。
对啊。
别说古代了,现代一些偏远山村,有些女孩子都不被允许读书。
但是这“希望小学”里居然有女孩儿,甚至还不少。
宗青耕先前没注意到这个,意识到后去找了趟老先生。
“这个啊,”说到这个,老先生脸上抑制不住的骄傲,就连标志性的山羊胡须也跟着跳动,“这些女娃儿,可是我挨家挨户求来的。”
“你也知道,这个学堂,我不收费,”老先生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把所有孩子都带过来。”
“事实证明,您做到了。”宗青耕道。
“基本上吧,”说及此处,老先生先是叹口气,很快又恢复常态,“但是我问心无愧,尽人事。”
宗青耕目光一黯,敛下眉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先生,”他道,“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不多见。”
“是吗,”老先生哈哈大笑,“不然不然,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也只是做了件小事,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你说这是举手之劳,其实不是,”宗青耕道,“也许,你一微小举动,可以给他人,带来一个世界的温暖。”
老先生略微疑惑:“世界?世界是什么?”
他捻捻胡须:“我没你说得这么伟大,我只求问心无愧啦。”
宗青耕盯着他,未曾开口,许久。
“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人,”宗青耕道,“以前没钱念书,也是一位先生找上我家,带着我走出那个茅屋,我跟着他,跟着他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大山。”
老先生和他对视,他的瞳孔是琥珀色的,里面有着宗青耕的倒影,小小的。
记忆里,也是浅琥珀色瞳仁,颜色和这个差不多。
在祖父逝世后,这是宗青耕那段日子里迎来的最亮的亮色,那天是亘古不变的阴天,这双眼睛带着如萤火般的希望,敲响那扇门。
琥珀色瞳仁。
那件事之后,宗青耕一直坚信,琥珀色就是好人的颜色,他开始回忆过去,记忆是会褪色的,但他记忆力尚可,还是找到些令人愉悦的亮色。
祖父也是琥珀色,他父母也是。
村民的口碑作证,他们都是好人。
“祖父,”小宗青耕趴在祖父身上,“为什么你看病不收钱啊?”
“顺手的事,有什么好收钱的,”祖父一笑,“况且家里还有地,种地不也有钱吗?”
宗青耕童言无忌,直言不讳道:“但家里很穷啊。”
祖父语塞,顿了下:“对,是该修下屋顶了。”
小宗青耕愣住。
“我没有怪祖父哦,”小宗青耕道,“无论是祖父,还是爸爸妈妈,你们都好酷的,我也想像你们一样!”
“酷?”祖父笑出声,“你还会这个词啊。”
“跟朋友学的,他哥哥刚回村,天天说这个词。”小宗青耕骄傲地挺起胸脯。
“哈哈哈哈。”
祖父揉揉小宗青耕头:“的确,做好事是一件很酷的事。”
“对!”小宗青耕喊道,“我将来也想留在村子里做好事。”
祖父却说:“做好事可以,不过,还是出去做吧。”
“宗青耕,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