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黄长得跟杂草似的,的确难找,两人吃一嘴风沙,脸都能被吹脱水了,一无所获。
宗青耕撅着大腚,眼睛瞪得像铜铃,鼻子就差贴到地上了。
这里……这杂草不好看。
这里呢……有只蝎子诶……
这石头下会是什么呢……啊啊啊啊啊蛇!
半顷——
“一背灰,你快从地上起来,不然自己走回去。”
朱揽阳四十五度抬头望天,沧桑如cos张仲景的玄侣青,脚背抵了两下那大字人。
宗青耕闻言,没说话,直接挖起一捧土,盖在脸上。
朱揽阳:别憋死了孩子。
鸵鸟会把头埋到沙子里,那他也可以装傻充愣一下,把头埋到沙子里,短暂躲避一下。
只是……
烦。
一想到来这鸟不生蛋破地方的目的,还有那乱七八糟的局面……
烦烦烦烦烦烦烦!
他一把掀起沙子,倏然哼一声,坐起来。
烈日、盛风、荒原、黄沙。
朱揽阳目光定在宗青耕身上,片刻,盘腿而坐于他身侧。
“我听山魈说过,你好像是为厨师?”他问,“没想到你这么了解中药。”
“厨师是我朋友,不是我,”宗青耕说到此处,自嘲一句,“代当康说,我学中医是为了防止我做饭杀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宗青耕微微一笑,望向远处红日:“我对中医的兴趣,是来自于我祖父。”
“祖父?”
“对,”宗青耕道,“他就是中医,行医四方。在我生活的地方,我祖父被别人称为,‘赤脚医生’,就类似于游医。”
朱揽阳一顿:“所以,这就是你也想加入游医团的原因吗?”
宗青耕一挑眉:“嗯……算是吧。”
风扬起,黄沙洋洋。
“小时候,看他把脉、扎针、煎药,听他讲行医见闻,讲草木之道,还有那句丢不掉的‘草木有灵’,耳濡目染下,再怎么不感兴趣,也被灌出兴趣了——可惜,好不容易把我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培养出一点能传承的兴趣了,他却驾鹤西去了。”
说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娓娓道来的异常劲儿,顿住片刻,一撒手,接着说了。
“我祖父可厉害了,一捻胡须,一挥墨水,就能治好一人,我可佩服他了,”他停顿,想到现在灰头土脸,一团乱麻的当下,摊手,一哂,“可惜啊,我还是做不到和他一样。”
朱揽阳察觉到宗青耕的低落,灵光一闪。
按照玄侣青教他的社交流程,现在应该安慰几句,激出他正向情绪,再将这种情绪引导回现在任务上……
几秒头脑风暴,他打好颤颤巍巍的腹稿,刚准备说什么——
……好像和剧本不一样啊。
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而且这一笑,全然没有一丝勉强,情绪也和刚刚截然不同。
这一百八十度情绪大转弯成功把朱揽阳吓一跳。
宗青耕目光尽数收下这些小转折,眼珠一转:“你刚刚是不是想安慰我啊?”
“其实不用,我不走深夜情感八点半档的,让我发两句牢骚就好了。”
他满血复活,弹射起来,顺带拉起坑里呆愣的朱揽阳:“别休息了,接着找吧!”
拖在身后的槽点吐槽大师朱揽阳此刻词穷了,眼睛茫然得眨眨,再眨眨,再眨眨,先是一个问题浮出水面——
深夜情感八点半是什么啊!
“这麻黄啊,你别看像杂草,这可是个宝贝啊。”
是吗?
但这长得比杂草还丑诶。
宗青耕不喜欢臭东西,抽抽鼻子,同时撇眼撇嘴,顺势把手上那东西给祖父。
“我找到你说的丑杂草了,我想去镇图书馆!”
“去吧去吧,”祖父突然一顿,“草木有灵,它不是丑杂草。”
幼年小孩儿最不想和老头待一起,得到特赦令,宗青耕直接脚下抹油,跑得比风还快。
“知道啦知道啦,草木有灵!”
现在还真是草木有灵呢。
一个回旋镖正中宗青耕眉心,他又一次“呸呸呸”掉口中沙子,想给麻黄神仙磕头赔罪。
他不算了解麻黄生长习性,小时候还是跟着祖父指示找到的。
祖父的指示……
“你怎么停下来了?”朱揽阳问。
宗青耕匆匆答道:“我在思考。”
他眉毛挤出“川”字,双目紧闭,生出横向的褶。
朱揽阳见他思考得一脸痛苦,也不催促,难得耐着性子等。
时间无声滑过,滑过——
“我知道了!”
宗青耕拉上朱揽阳手腕:“飞起来!”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起跑,朱揽阳一跃,化为朱雀,宗青耕稳稳一跳,在空中跃出优美弧形,落到他背上。
“飞低一些,我来看,跟着我的指示!”
干燥黄土上,掠过一道赤红,是不输于太阳的颜色,是比这磨人烈日更有生机的颜色。
祖父祖父你在天有灵,保佑保佑你孙儿吧——虽然不知道在异世界有没有用。
宗青耕百日冲刺上课都没现在这么高度集中,伏在雀翅上探出头,也不怕朱揽阳一翅膀把他拍扁。
“……不会生长在这里,太多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