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阿嚏!”
“这是你打的第多少个喷嚏了,”宗青耕从药罐里盛出药,“谁叫你天天下床赤脚四处跑,这下好了,预防也没用,还是感冒了——别赖,喝了!”
代当康盯着药汤上激流勇进的药渣,鼻尖散不开苦味像在演绎他体弱多病的悲惨人生,五官皱在一起都能重合起来,紧咬牙关,一脸大义凛然,停都不停灌下去。
宗青耕觑他那敢死队神情,实在绷不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表情这么丰富,喝个药前戏都这么满。”
“那是因为你缺少一双会发现美的眼睛——嗨!”
“别贫了,要不是今天我注意到你起来后居然赤脚走路,我都不知道你感冒的原因,”宗青耕上下一扫,一哂,“正气不足,又感风寒,你不感冒才有鬼呢。”
“冷?你也知道啊,还好意思说,多穿点衣服吧,残体。”
说着,宗青耕背上药篓:“我去接文乐——你别跟着去,冷。行李我已经收好了,你再检查下有没有遗漏的。”
还没到药堂,远远地,宗青耕便撞见大片紫,成块聚在一起,跟着地势起伏。
这才三月,丁香怎么都开放了?
南花朝没抬头,铺好手中的丁香花:“文乐的功劳。”
宗青耕环顾四周,没看见文乐,视线倒是定在墙上。
这幅地图明显像正常人能画出来的,旁边标注也不是专属医者的龙飞凤舞,一看便知是谁画的。
“……文乐的地图都画到东方了,”宗青耕视线转悠,须臾道,“马上就要到他家了吧。”
年后,文乐羽翅伤势差不多了,时常化成文鳐鱼本态,带着南花朝四处飞,复建同时绘了幅地图,找找回家的路。
“其实,他都不必绘此图,文鳐鱼南飞之日子将近,也会经过此处。”
宗青耕直觉感知到南花朝有点低落的情绪——正常,他俩朝夕相处好几月,也算好友,也会舍不得。
“那他画这个干啥?”
“他说,这是给我的践行之礼。”
暗香流动,宗青耕看不见南花朝神色。
“你来了!”
是文乐,他手握一束盛开丁香,直奔窗边,那里有一文鳐鱼状的木花瓶,它收敛翅膀,低头驻足,脚下是一片丰收土地。
宗青耕轻轻摸下花瓶鸟头(注1):“这一看又是你的杰作了。”
文乐仅是笑笑,两人不打扰南花朝做事,移步室外。
置身其中,宗青耕更加震撼。
“一千棵丁香树,一夜全开。”
文乐站在他身旁,丁香枝杈上紫云挡住他的眼睛。
“这是你从其他山群带回来的树吧,”宗青耕道,“我从未在鹊鸿山群见过丁香树。”
“他说他喜欢丁香,我替他寻来的。”
早春寒,两人没在室外待多久。
宗青耕报出来需要药材后,南花朝抬起眼睛:“代当康感冒了?”
“嗯。”
南花朝瞅了他两眼,没再说什么。宗青耕讨到药物,南花朝再给他塞了些七七八八的药材,宗青耕也没仔细看。
临走前,南花朝送来一袋。
打开,是公丁香。
“哎,我都忘了这个了,正好没了,”宗青耕一喜,“真贴心。”
“现在未到丁香花季,多亏文乐法力相助,否则别说公丁香了,这花一夜便枯萎了,”南花朝道,“早春易发感冒,你俩和文乐此次远行时间不短,吃些丁香,可有效预防。”
“多谢。”
“哎。”
宗青耕回头:“还有啥?”
南花朝“呃、呃”了半天:“……忘了。”
宗青耕一翻白眼,挥手告别:“我们不在的日子,饭店还需你帮忙照应了,袁二娘估计忙不过来。”
文乐化形文鳐鱼,宗青耕坐在他背上。回头望去,一人一屋,漫天星云紫。
来到山魈府后,三人跟着家仆简单收拾,便来到前堂。宁永年脸色并不好,不知哪位又在他雷点蹦迪了——但此人雷点能让人犯密集恐惧症,真不好说是谁的问题。
简单寒暄几句后,宗青耕直接引出正题。
“山魈大人,您说的那道菜,具体有什么要求?”
说到这个,宗青耕如果没看错的话,宁永年表情好像更不好看了。
“莫急,”他端着臭脸,嗓子沙哑,“等人来。”
没让几人等多久,那菜的要求来了。
“哟,您终于打算承认水平低下了,这次怎还请了外人来?”
在外人听来,这句话相当不怀好意,循声望去,那是位年龄和宁永年差不多大的老头。只不过,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宁永年更老一些。
但是,嘴巴利索的老东西却没回怼这句话,只是“哼”一声,十分不耐烦:“快把你的要求说出来,别缠着我,我还要去离朱府。”
三人里,宗青耕坐在最后,旁边是山魈徒弟,刚起了个“白菜哥”的绰号。珊瑚白菜事件让白菜哥对宗青耕二人印象深刻,这样,搭话便不是难事。
宗青耕开启套话模式。
“这是哪位啊?”
白菜哥跟着山魈大人学手艺已经好多年了,也许知道这人一二。
但出乎意料,白菜哥直接摇头:“我也不知,此人我从来没见过,年前突然到访,一直赖着,让师父给他做菜,不合口味就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