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楼来了客人,贵客。
自血雨楼创建以来,楼主第一回带官家人来。日头正好,楼外阵法看得人眼花缭乱,楼主正耐心地同官家女人讲解。
容舟惆怅,原先楼主还装一装的,眼下是半分不顾虑了。血雨楼是阮清溥的根基所在,平日里再好关系的朋友也不见得她会主动告诉阵法的破解之术,现为了个六扇门人...
血雨楼的丫头们无心习武,一窝蜂地躲在屋后偷偷观望和阮清溥一同走进血雨楼的女人。唐皎身袭赤色锦衣,非六扇门公服。仔细一瞧,倒和楼主过去的穿衣风格有些许相似之处。
丫头们好奇地打量着唐皎,女人生了一副好皮囊,仪态姣好,气质冷清,不苟言笑。和楼主瞧着不像是一路人。正眼巴巴的看着,阮清溥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向着她们看去,一时间警铃大作,纷纷四处逃散。
云裳和容舟一同走上前,犹豫片刻还是同唐皎行了一礼。唐皎对云裳有印象,当年在御州有过几面之缘。她回礼。
“不用让人跟着了,我带她走走,你们不必理会我们。”
阮清溥说罢握住唐皎的手,冲云裳招了招手,自顾自地离开。
“血雨楼 ,只有女子?”
自进门至今,唐皎轻声开口问着。阮清溥点了点头,见四下无别人,才叹了口气。
“她们是我捡回来的丫头们,不过丫头们可厉害了。”
阮清溥颇有些骄傲之感,“最小的才七岁,武学天赋颇佳,未来定让官家头疼。”
“为何?”
“长乐古灵精怪的,非要和我学偷盗。”
阮清溥说着话一顿,怕惹得唐皎不高兴,忙为自己辩驳,“可我这不遇到唐小娘子了吗?怎么可能继续行盗呢?”
唐皎无奈闷笑,望着周遭建筑,似是无意问着,“你当年创立血雨楼,如何想到将它建在日暮山的。”
“自然是...钱不够。为建血雨楼,我的小金库一贫如洗,若不干些刀尖舔血的活儿,丫头们就和我一起被饿死了。”
阮清溥打趣道。唐皎晃神片刻,青灰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复杂。
“我不喜欢你受伤。”
唐皎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出了这句话,如若有,也仅是无力。对于无法阻止的事,无力的阻拦,明知道不会换来结果。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嗯?”
不愿唐皎的情绪被自己的安危牵连,阮清溥牵着她的手上前,扯开话题,“可惜了,现在是冬日。等来年春,你定要和我再来一次日暮山,一同领略此地的山川草木。”
少有的,唐皎没有回应她。
阮清溥的书屋座落于偏院,屋后长了一片喜人的紫竹,唐皎走进屋内嗅到墨香。书桌整洁,书阁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她瞥了几眼,阮清溥看的书杂,画本子和旷世名作摆放在一起。
“早年,我近乎天天守在血雨楼。好在这些年容舟她们长大了,无需我像过去一样操心,这里也冷清了不少。”
说着,阮清溥为唐皎倒了一盏热茶,唐皎晓得是龙井。
“你是第一个来此的官家人,所以丫头们才会一直打量你。当年苟失投风雨令,也需提前找京都的暗探。”
阮清溥捏了捏唐皎的耳朵,只觉她今日有些心神不宁。唐皎迟钝地从她的话语里反应过来,龙井的苦涩萦绕在唇齿间,半晌,她才开口。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这里,会做什么?”
“离开?”
阮清溥显然没有想过唐皎提的问题,不愿敷衍唐皎,她同唐皎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唐皎,你记不记得,我一直和你说,我们是一路人,我们是相通的。”
“记得。”
“你想打破女子不得为官的谬论,我想打破江湖和官家的偏见,我们都像是在痴人说梦,但不是的,没有试过的事,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阮清溥将唐皎拉到自己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我见到你,心中的愿景愈发强烈。在此之前,我质疑过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后来我们一起去御州,御州不再是过去那副样子,我更加确信自己没有错。”
“官家和江湖,缺一个机会,让它们认清彼此。昔日圣上为杜绝后患,下了铁令,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恰是这一点,惹来诸多事端。我知圣上本意并非如此,可眼下朝廷官员为非作歹,不怕因果报应。江湖不轨之人亦草芥人命,不惧大燕律法。”
“这是祸端,祸端终有一日会惹来祸患。”
唐皎睫羽轻颤,安静地听着阮清溥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