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一十五，涟依娱乐楼下咖啡厅。
“按目前的形势来看，公司是打算先压热度再发声明，把舆论先控制住，然后联系第三方取证。”余音将公司内部群新发的通知转告给闵莜。“根据舆论导向决定人事处理。”
闵莜捧着咖啡不敢置信：“都已经被爆出视频来了居然还不把他们开除？！还等什么舆论风向，那不都是他们砸钱说了算？真不愧是娱乐公司，自导自演有一套的。”
“被爆出来的几个都是公司管理层的，你以为是鱿鱼说炒就炒啊？”乐书宁道，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且他们还打算跟涂宣打官司。”
“这也太赶尽杀绝了吧！”闵莜觉得脑子里在嗡鸣，涂宣再怎么说也是给他们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也带来了不少收益，他们害人身心名誉不够，还要把他往死里整！
“娱乐圈就是这样，”余音抱胸，“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好了音音姐，你不要吓小莜了，”乐书宁看闵莜变幻莫测的神情赶忙道，“也没那么可怕了，自己小心点就是。”
“不，我不是因为涂宣，不只是因为他。”闵莜眉心微动，“我担心你。”
涟依娱乐这样压榨艺人，乐书宁呆在这儿真的是个好选择吗？或者说，真的小心就能避开所有的明枪暗箭吗？上层的淫威是无时无刻不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之剑，肆意屠宰下层的羔羊。
“你不用担心……”
“担心什么来什么。”余音道。
“哎呀音音姐你和他讲做什么，不是说好先不告诉他嘛……”乐书宁在着想下扯着余音衣角，凑在人耳边小声道，“他还在上学呢。”
余音抿唇顿了顿，仍旧道：“他在这里是编剧，不是学生。”她看向闵莜，“我认为你作为剧组成员的一员，有义务也有权利知道这些。”
“乐书宁又被黑了？”闵莜道。
“你，你知道啊？”
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下，闵莜嘴一扭手一摊，道：“我也上网的好不好？！就你家有WiFi数据网啊？”他气呼呼出口气，对两人指指点点继续道，“本来也只是猜测你们今天找我来和这个有关，但一看你俩刚刚的反应还有谁都能听见的悄悄话，我就确定了。”
“不愧是你，闵·福尔摩斯·莜。”乐书宁为他鼓掌，接着学他两手一摊，“早跟你说了，姐我就是这样的易黑体质，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先踩我两脚助助兴。”
“你也是心大。”闵莜笑道。
“胃也大。”乐书宁wink一下，招来服务员，“再上一份蓝莓冰淇淋松饼，谢谢。”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记下离开。
“不过这次是有什么不一样吗？”闵莜说。不然也不会让余音坚持要告诉他，毕竟就像乐书宁所说，被黑对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
余音叹气，道：“你说得不错。这次的黑势明显于之前不同，不单是冲人来的，而是以乐书宁为切口，连带着整个片子剧组都被骂。”
闵莜眉毛皱得越发紧，肯定地说：“所以不是公司做的。”如果是公司为了挡剑那完全没必要把剧组卷进去，更何况现在正是剧宣期，根本没道理去黑女主角。
“嗯。”余音停了下才继续道，“但是也查不出是哪个对家粉，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大批水军，在网上疯狂造势说剧组霸凌，甚至之前涂宣发的澄清视频也被说成是书宁逼迫，虽说这些虚假的东西他们根本拿不出实证，但是，但是水军的规模实在太大了，而且他们很有组织，自己制作所谓的锤……”
“是课件。”乐书宁捧着脸甜甜地纠正她。
“知道了。”余音瞪她一眼，“黑稿一夜之间铺天盖地，就好像有人筹备了很久就等着羊入虎口，剧组拍摄地都被扒出来了，这几天拍摄特别不太平。”
“这片子怎么这么倒霉？拿我们当日本人整啊！”闵莜气愤道。
“这么敢说，学长毕业季说走就走。”乐书宁冲他比大拇指。
“你能不能上点心？”余音忍无可忍揪住她耳朵，乐书宁又老练地撒娇求饶，余音松开手，继续道，“黑势强大还查不出源头，这肯定是买的专业的黑子，敢跟涟依娱乐作对，幕后之人也不简单。”
“你的意思，不会是……”闵莜脑海里闪过那片亮晶晶的指甲，还有那人临走时阴恻的眼神。
咖啡厅舒缓的音乐被无限拉长，余音嘴唇翕合，清晰吐字——
“对，方纶集团，宋姮珈。”
“可是，如果是她，那怎么之前那次她不出手，偏偏要等到现在？”闵莜不解。
“实话说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还记得那天选角，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余音问。
“她说……‘等着瞧’。”闵莜神色变化。
“如果真是她，那就有点麻烦了。要么就忍着吃哑巴亏，要么就查到底，但是我想就算最终把她揪出来了公司也只会拿我们涮锅。”余音愁容渐展，“这就是资本博弈，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急也不是办法，而且现在还不确定是她呢，不用这么悲观啦。”乐书宁好像永远都这么不着调，什么也不能撼动她的米考伯主义，“就算，就算真是，那又能怎么样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前几天的路透网上还有夸我演得好的呢。”她黑亮的眼睛眨呀眨。
“是啊，现在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先静心拍戏，也许风波过段时间就好了，没有也没事，假的再怎么粉饰都成不了真的。”闵莜宽慰道。
“我们这边工作室已经在取证了，先预警一波，根据后续情况再决定告不告。”余音说道。事实上她早就想把那群黑子都给告了，要不是因为公众人物告素人都被诟病。
“嗯，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这种情况就是要拿法律武器保护自己。”闵莜点头，忽然又道，“对了，你刚刚说了拍摄，内个，陈昭禹怎么样？”
“？”乐书宁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道，“哦~你说你上次遇到小偷那事儿啊，虽然说吧，你把一个大明星扔去警局真的很不厚道……”
闵莜惭愧地锤头，抿住唇，当时真的是没想那么多，下次好好给陈昭禹赔礼道歉。
“不过也不用担心，他去警局路上就联系经纪人排开狗仔了，有那么一两个拍到的也被拿钱压下去了。”乐书宁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松饼，边吃边说，“而且当时也比较晚，带着口罩根本认不出脸。好了，不用自责。”
难怪网上没动静。也幸好，不然自己真是罪过大了。
闵莜闷声“嗯”了一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怎么可能不自责。
“话说回来，你俩怎么那么晚还一起在外面？”乐书宁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吃惯了daddy款的想换换口味？”
这话简直是飞来横锅，闵莜的愧疚之情被雷成了渣，他急道：“你怎么又这样瞎说？！那，那Guy不是你偶像吗？你就这么揣测你偶像？退一万步讲，人家能看上我？”
余音就听着他们话题跑偏，木然搅和着自己的咖啡。
“好吧好吧，我瞎说的了，”乐书宁撇撇嘴，“所以到底为什么？”
闵莜眨眨眼，嘴角抽搐，捏了下鼻梁，在Guy的偶像光环和自己的名誉间果断选择后者，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明。
“所以是他大晚上找你？那他是该的。”乐书宁忽然很激动，“哦！我说为什么听说Irene姐知道这事后火气那么大，还，”她把脸凑近闵莜，小声道，“还在大马路上打了他一巴掌！”
“咳！”半晌不出声的余音出音，“书宁呀，你是真不适合说悄悄话。”
“哎呀哎呀反正音音姐你也知道嘛。”乐书宁吐吐舌头，坐回身子。
闵莜显得大为吃惊，“Irene姐是个什么人物？”
“Guy助理啊。”
闵莜更惊奇了：“现在助理都敢打明星了？！！”他的目光游走在乐书宁和余音之间。
“看什么？！”乐书宁抱住余音，“音音姐才不会这么对我，我和音音姐最好了！”
“OKOK.”闵莜双手投降。
乐书宁头埋在余音颈窝，继续道：“我也是听说哈，听说。而且这几天拍摄都没看到Irene姐，他俩不会闹掰了吧？”
闵莜“哦”一声，捧着咖啡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人该聊的基本上都聊完了，又随便说了两句后就告别了，下午还有拍摄计划。闵莜走出咖啡厅，顺着街道往学校方向走，慢悠悠晃到又一个拐角处，他停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闵老师？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电话那头的人吊儿郎当，闵莜开始怀疑乐书宁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闵莜站在一棵高大的异木棉，抬头看着满树粉红色的花，说：“跟你道个歉。抱歉，上次是我考虑不周，对你的工作造成影响真的很对不起。”
“啊~你说内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我逛夜店泡女郎不足挂齿多了，It's no biggie.”Guy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拿着剧本看下午的戏份。
“……”倒也不必什么也跟他说。
“总之还是谢谢你，抛开其他不谈，你的确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一阵强风刮过，闵莜侧着身子御风，大片的花朵纷飞，铺洒在他四周，“万幸你没有因为我受影响。”
“就算受了影响也不能怪你，是那个贼仔的错。”Guy学着广东腔。
“说到这儿，那小偷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偷校园卡？”闵莜没忍住抱怨。
陈昭禹低低地笑了两声，道：“可能以为是银行卡吧。你看，和我跟你说的是不是一模一样。美人？”
“你正经些讲话行吗？”闵莜俯身捡起几朵花，放在手心，问道：“对了，上次那个助人为乐的小哥，警察又找他吗？我后来去做笔录的时候没见到他。”
陈昭禹翻纸页的手一顿，拿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道：“嗯，见到了。”
“那他叫……”
“不过没怎么说话他就走了，我们分开做的笔录。”陈昭禹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好吧。”闵莜将花放进包里，打算带回去在做几个书签。
今天下午没课，他正好能去警局做完后续调查，顺便看能不能得到那人的联系方式。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再见。”闵莜说完就打算挂断电话。
“等等。”Guy放下水杯和剧本，手机放在膝盖上，伸了个懒腰看着手机慢悠悠道，“我改变主意了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