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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长夜之饮蝶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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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我说完吧。

任沉木拉住他的手,同样恳切地说:“好,你想说什么都行,做什么都行,但我们先进屋好吗?外面这么冷,话都冻地说不利索了是不是?”

闵莜仰头,克制那比倾诉先一步来的东西,闭眼用力点头。

任沉木走在前,右手在后牵着闵莜的手,开灯将人带回家,轻放在沙发上,结果闵莜根本没坐,破罐子破摔地直接仰躺,拉高大衣挡住脸,任沉木只看见布料在颤抖,传来断断续续,克制压抑的低泣。

任沉木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

良久,房间里唯一的那点动静也停下,闵莜手指拉下大衣露出脸,红着眼睛坐起来。刚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缓慢适应着灯光,等他恢复清明时,看见面前是任沉木递来的纸巾。

“谢谢。”闵莜接过纸,却没有擦,就攥在手里。

这样浅薄的纸也带有余热,他掌心的温度好像永远不会消减。

“喝点水,声音都哑了。”任沉木又递来水,“喝完了慢慢说。你想说就说。”

深夜寂静的扼喉感开始聚拢,无形的手快掐断他的脖子。

闵莜忍下想呕吐的难受,反复呼吸确保自己能完整清晰地表达:“今天,真的是很抓马的一天。”

“嗯。怎么了?”

闵莜仍旧垂着头,他不敢抬头,只要一看到任沉木,他就只想哭泣了:“你,你不要讲话。”

更无理取闹了,声音也不行。

任沉木没再出声。

闵莜却也没继续说,他焦虑又痛苦地摸索,想找到话语的依附物,以此支撑自己获得较高的情感颗粒度。

任沉木想握住他的手,却一遍遍遏制住这想法与冲动。

这是否是个好选择,谁也没把握。

他在利弊对错中权衡,再一次将膝上握紧的手放开,没等下一个呼吸又马上握紧——却被闵莜抢先一步。

一只明显更小的手靠近他微张的手背,他转过手,手心向上,交握,上下掌纹相贴,温度交融,分不清谁将谁拉出漩涡。

“冷,帮我暖暖。”

不违心的回答原来这么痛快。

任沉木握住闵莜的手,他的手很大,能完全拢住,将温热毫无保留地给出。

掌心的温度融进血液,迅速扩散到闵莜全身,从左右心房流进,让那颗超负荷的心脏找回生命的节奏。

“今天,不对,是昨天,”闵莜再次开口,将茫然与伪装丢弃,“我去了涟依娱乐。”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那没什么,谁都会经历失败的。”可是绝不能是肮脏的算计。

“但令我很惊喜的是,祝导同意了,他甚至将我加进了编剧组,我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他说他很喜欢我的作品,我以为这就是原因。合同我看了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

那支冰凉钢笔好像又出现在他指间,落笔名字的每一个笔画都像打在他脸上一记记响亮的耳光,闵莜不自觉将任沉木的手握的更紧,贪婪又更贪婪地索取。

“可是,不是的,不是我想的那样,不该是现在这样......”闵莜猛地抬起头,倔强的眼睛里带着不甘与憎恨,这是任沉木从没在这双漂亮眼睛里看到过的情绪,“他们骗我!做局骗我!”

他不再害怕对视,不再拒绝回应:“他们早就内定好了主角,就是想骗我签了合同拿到剧本版权,还要装模作样演一出公平公正的戏,呵,你说,这是不是很恶心?!他们是不是很恶心?!”

“是,但你不一样,你是干净的。”任沉木温声安抚。

那对明亮的欧泊融化了,他也不再逃避看着任沉木哭泣,甚至是蛮横地让他看清自己的眼泪。

这并没有不堪,他的眼睛没有糜烂的欲望,他还是会对不公丑恶作出反抗,他不要躲开,他没有被吞噬,从来没有!

是干净的。

“嗯。”闵莜很轻地应一声,那双流泪的眼睛又弯弯地笑起,“我和他们才不一样。我直接砸了他们的场子。”

闵莜眼睛里映出任沉木的脸,笑意很轻松就也到了他的眼睛。

“沉木。”

“嗯。”

“我是不是很勇敢?”其实我很害怕,可我还是那样做了。

“当然,你一直很勇敢。”

“所以,勇敢的人会得到奖励。”闵莜说着,眼睛亮了亮,“就在我砸完场打算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有个女生闯进来了,她说,‘我想试试’。”

闵莜没被握住的手伸出两根手指:“说了两次。”

“所以我立马就知道了,她是跟我一样的人。”孤注一掷的死路也要闯一闯。

“她真的很厉害,演的超级好,我想,幸好我前面忍下来了一会儿,不然就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就是我的奖励。”闵莜将另一只手放过去,说,“这只也要。”

“好。”任沉木双手拢住闵莜的两只手。

好像套娃一样,两只手都热乎乎的。闵莜看着,莫名地想,原来勇敢的人会得到不止一个奖励。

“所以你定下她了吗?”任沉木问。

“嗯......”闵莜顿了顿,说,“算吧,也不完全。”

“我觉得是她自己定下了自己。他们原定的女主是合作方的大小姐,人直接被气走了,走之前还叫我等着瞧,那些导演制片人也全都不同意。”闵莜以为这是焦躁不安的根因,是迷茫害怕的源头,此刻却觉得,说出来也不过如此,坦然道,“我才不管这些,就认定乐书宁了,不是她我就赔违约金不干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向那帮骗子低头!被驯服的人才没资格决定我剧本的女主角!更没资格成为!”

任沉木猜到乐书宁就是那个女生。他食指在闵莜手心挠一下,表示回应和赞许。

“最后闹得不可开交,我们签了对赌协议。”

任沉木愣住,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哭得像小孩的青年人有这么大的胆量,可他看着闵莜执拗的眼神,又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啊,善良又积极,务实又大胆,憋着一股劲儿往前冲,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硬是要给它撞破。

“赌了什么?”任沉木还是有点担忧。

闵莜一脸平静地说出条件和代价,固执地看向任沉木:“你,觉不觉得我很冲动很傻?”

任沉木摇摇头,回答:“当然不,你真的,非常非常勇敢,那个女生也是,你们都是有梦想、敢拼搏的人,”他想了想,继续道,“我可能表达得不是特别好,我想说的是,你做了最正确的事,这就够了。这世上很多人连爱自己都是畏缩的、自私的,鲜少有人敢为自己搏一回,赌一把,所以,无论结局如何,你本身就已经完美诠释了这个剧本的内核,至于其他的——”

“我们都在。”

你并不是孤军奋战,并不是踽踽独行,你的家人、朋友、朋友中的我,所有爱你的人,都在。

所以,更勇敢地走下去吧。

酸涩又翻涌到闵莜鼻尖了,却与先前不同,他应答一声,释然道:“那我说错了,是我先忘本了。”

“其实从我答应下那个赌约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疯了,脑子里就一直处在混沌状态,我反复反复地想,我后不后悔,答案每次都确定无疑,我不后悔。可是,我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独当一面并不容易。

天性的美好让他面对现实世界的险恶时慌乱无措,悲愤无限扩大吞没理智,忘了身边与身后无数默默支持的人,好像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岛;夜晚短暂的乌托邦却将爱的天性激化,他没法再忍耐,退无可退,自揭伤口在痛中探求抚慰与新生。

“我很努力去活成,20岁应该有的模样,所以,当我做出一些,幼稚又莽撞的行为时,我感到惶惶不安,却又下意识避开帮助。”闵莜吸吸鼻子,一滴微小的泪珠顺眼角偷偷滑过,“我要证明自己是个独立的大人,却好像变成了一个专横的独裁者,然而现实又并非如此。”

那些守护的人仍旧温暖着他。

忽略爱就能摒弃爱吗,摒弃爱就能做一个刀枪不入铁石心肠的英雄吗,做这样的英雄就能趟入世界的浑水吗。

事实上闵莜连第一条都做不到,从任沉木握住他手那一秒,他就注定忽略不了,他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他与生俱来发现爱的眼睛,他天赋异禀爱人的能力——让他及时跳出了时间的陷阱,绕开岁月的荆棘。

闵莜拿出手,回握住任沉木,就像雏鸟反哺:“我现在不觉得自己疯了,我选择认可你的观点,并坚持。”

任沉木想起闵莜曾说自己30岁时还是要做一个鬼火少年,他那时觉得这个年轻人自由洒脱,现在却顿悟,人生的道理谁都懂得,然而禁锢每个人身体的锁链,只有人自己能发现。

他庆幸自己是那个帮闵莜解开枷锁的人,将那句话珍重奉还:

“恭喜你。”

深夜时分,再不安睡就到了早晨。

哭泣凝视对望的眼睛终于阖上,屋内两人就在沙发上依偎入眠。

如果窗外恰好有风,如果窗台恰好有一本《米开朗基罗传》,那它定然会被吹到那页——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爱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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