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后正用金柄白玉如意揉着脸,不耐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那偏僻处又出了什么动静,闹得这样不安生。”
小太监吞了吞口水,断断续续地答道;“回太后……是翁汲小公子……用刀捅了枫栖殿的那位主子一刀……”
燕太后不可置信地站起,玉如意被扔在了一边:“你说什么?翁汲前脚刚从哀家这出去,不是还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小太监忙跪下,双手伏地:“奴婢也不知道,两人本好生说着,突然翁小公子拔出刀动起手来,刺向了枫栖殿的主子,柳大人赶忙请人去传了太医。”
“柳琰晨也在?”燕太后蹙起眉,发觉不简单。
“是。枫栖殿原本邀的是柳大人,不知怎的,翁小公子也跟着去了。”
燕太后知晓事情闹大,翁汲是出不了宫了。她扶额坐下,招了招手:“崔云,把人带过来吧。”
杨简提着医箱,跟在传话的小公公身后一路狂奔。
柳琰晨和翁汲已被传去寿安宫。
颜笠瘫坐在殿门,无神地揽着翁渟的肩膀,一只手捂住他不断流血的下腹。
不知如此出神了多久,杨简唤她时,都没有反应。
福添手忙脚乱地冲进殿里,刚从内务司领回的菜撒了一地。他不安地喊着,泪珠无声落下:“先生!先生……”
颜笠这才恢复一些神识,木讷地回头:“你回来了……”
“我一听先生出事就赶紧跑回来了。”福添挽起破旧的袖子擦了擦泪,“太医,麻烦你救救先生。”
颜笠朝上一瞥,注意到了杨简。
她自嘲自己的失魂落魄,翁渟整个人压在她身上难以起身,她拧着眉头道:“麻烦杨太医了。”
杨简连忙唤人将翁渟抬至房内,怀中突然一空,颜笠无措地望向自己染满血污的手。
强烈的血腥味令她作呕。
她忙扶地站起,弯腰倚在石墙上不住地干呕,抬头瞧见新挂上的灯笼,红得刺眼。
福添打扫院子时,习惯将落枫堆叠一处。颜笠似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坐在了枯叶堆上。
一口气吊在喉腔中,难以呕出。
她无力地闭上眼,忽然发觉手中一热。
福添打了盆热水,正用干净的棉布擦拭着她手上的血渍,眼中仍是含泪,掺进了盆中的热水之中。
穿堂风卷不走当空的厚云,却打湿了颜笠的眼眶。
“福添,不哭,会把福气哭跑。”
福添抹干眼泪,继续浸在热水中帮颜笠擦手:“我不哭,先生不愿见到我哭。”
颜笠腾出手,轻轻摸着他的脸:“福添,翁渟会没事的。”
“笠姐姐,你是不是有很多想问的?”
颜笠微微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问,也不想知道。有些事,有些话,他亲口告诉我更为妥当。”
福添红了眼眶,头深深地埋进颈窝里,泪流满面。
颜笠也没完完全从方才的张皇失措中抽离,可她却清楚明白福添为何红了眼。她坐于福添对面,静静地注视着他。
所有人都想窥探翁渟的生活,探寻翁渟的底线,因为在他们眼中,枫栖殿不过一敝屣,不值一提。
而颜笠恰恰维护了他视若珍宝的尊严。
杨简推开房门,颜笠忙拍了拍福添的肩,扶他起身。
“我已帮公子止住了血,庆幸没伤到要害。好好养着,这三日身边不能缺人。”
颜笠点点头:“福添你先进去,我送送杨太医。”
待杨简离开,颜笠瞧见福添用来给她擦手的铜盆还扔在地上,她凑近蹲下,想要拿起,才发现自己头晕目眩,血腥味充斥了整个鼻腔。
铜盆打翻在地,枯枫如逢盛秋,再次染红。
颜笠挣扎着攀向石桌,试图站起,却看见了石桌上的一把匕首。
先前过于混乱,一切都猝不及防,不曾发现桌上搁了匕首。
颜笠抓住匕身,拔出一瞧,刀身尚未开刃。
她愣在了原地,瞳孔震荡。
这才是翁渟这一局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