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说完,朝身后的青松望了一眼,后者会意,放慢脚步落在了人群最后。
青松听到他特意提了林媚珠,又得了他的眼神示意,知道他这是认出了那是林媚珠,让自己带着她离开,切勿让这些人瞧见了她。
准确来说,是不能让这群人里的吴智子看到了她。皆因这吴智子以好色臭名昭著,一旦看上喜欢的女子,就会想尽法子纠缠,不得手不罢休,偏生这吴智子虽又丑又矮又好色,却因多智深得三皇子重用,加之他做事不留证据,即使有人上告也无一不被压了下来。
前不久吴矮子竟对冷宫的一位嫔妃动了歪心思,用了计谋逼得那妃子就范。以八皇子为首的派别本想用计将事情捅到皇帝跟前,哪知被这吴矮子事先发现,将自己一名随从拉出来顶了罪,还道是大大义灭亲。
自此八皇子与三皇子便结下了梁子,但沈长风一向在京城很吃得开,便打着节庆的名号送了吴矮子十几名美姬,又与之一道出游好继续伺机而动。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这样的□□,自然是能避多远就多远。
青松快步走到竹屋后,没见到人影,疑心沈长风是不是看错了。他又循着小径走了十来步,果然看到了林媚珠的身影,心道:世子眼神可真好,就那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青松发觉林媚珠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追着她一样,唤了一声:“世子妃!”
林媚珠紧攥着指节,紧绷着背,默了默才回道:“何事?”
“世子让属下传话,世子妃这两日先待在别院,尽量别出门……真的要出门,也带上帷帽。”
林媚珠冷笑道:“不如我干脆回府吧?”
叫人出来游玩的是他,现在叫别出门的也是他,阖着什么都得看他的心情了。
青松听出她的语气不好,猜想她是听到了刚才的话,只是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谁知道那吴矮子心血来潮也来了这儿?他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世子刚刚那样说是因为想提醒属下带世子妃离开,不想世子妃遇上一些不好的人……”
“所以呢?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他?”她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讥诮,又带着失望至顶后看淡一切的苍凉。
明明自己只是传达口讯的人,青松心里却觉得惭愧起来,“属下失言,请世子妃责罚。”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林媚珠终究没有为难他,缓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擅自走动的。”
翌日一早,沈长风酒醒过来,推开怀里的人,揉着眉间缓缓起身。胃里一阵翻滚,他走到漱盂前将昨夜的酒水吐了干净,声音闷哑:“倒杯水来。”
身后的女人连忙起身,斟了杯暖茶又为他轻拍着背,沈长风微愣转头,随即拧眉,眼神倏然变冷。
那歌姬察觉他的不悦,慌忙退开,昨夜她看沈长风醉了悄悄寻了机会跑到竹屋侍候,又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钻入他怀里,她本想着一夜飞上枝头,但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嫌弃到不行,这与传闻说的根本不同啊?
沈长风接过茶盏,语气稍缓:“出去,不用你侍候了。”
那歌姬如蒙大赦,方才她真以为沈长风会把她掐死,忙不迭跑了。
沈长风坐回竹榻,按着太阳穴,这才慢慢回想起昨夜江心亭的筵席未过半自己便提前离席了,他本想着在临近屋舍小憩,却因头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宿醉后的身体困倦无力,胃部空了下来后开始灼烧,灵台混沌一片,他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但就像毛线球中找不到起始处,毫无头绪。
沈长风心中渐渐被烦躁填满,他眯着眼望了眼天色,问道:“青松,什么时辰了?”
青松提着水走了进来,回道:“回世子,辰时刚过。”
竹篾后传来水声,青松听到他问:“她在哪儿了?”
青松怔了怔才反应“她”是谁,能让世子主动发问的女子恐怕也只有世子妃了,马上回道:“昨日世子没回别院……世子妃白日在别院待着,傍晚时分在湖边走了走,回去后用了晚膳,今日一大早去了太清观,说是向长公主请安。世子妃出门带着帷帽,晨风等人也跟着的,没出差错。”
沈长风擦脸的动作顿住。
想起来了。他昨日传了话会回去的。
他边听边在脑海中勾勒出林媚珠的活动路线。她在别院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听说他在江心亭赴宴,于是去了湖边。因为他讲过不要靠近吴智子等人,于是她只在湖对面远远望了望,也不敢派人问话。月上梢头后,她安安静静地回了别院,逼着自己吃完了两人份的晚膳。
沈长风内心深处那份烦躁化作焦灼,胃部的灼热更甚,甚至开始有抽搐的隐痛。
青松正吩咐下人摆早膳,见沈长风边系腰带边从净室大步走出,只听他道:“不必了,回吧。”
青松追在身后问:“世子,可要备马?”
要是回别院,道路平坦骑马更快;太清观位于半山腰上,就在济慈寺边上,山路陡峭,更适宜走路前往。
“不用。”沈长风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派人传话,就说我回别院了。”
青松很快明白,沈长风素来与长公主不和,要他拉下面子去寻人,被长公主知道其中实情恐怕免不了被挖苦。
两人走了一段路,忽闻得山路传来阵阵马儿嘶鸣的声音,沈长风目不斜视打马往前走,直至青松叫了声:“好似是县主!”
沈长风轻轻勒马绳,回身一看,只见一匹棕色骏马不受控制地往密林深处冲去,赶马的小厮被拖拽在地,另有两人扑上前,死死拽进小厮手中的缰绳,阻住马儿去势。马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俱被吓得花容失色,小的那个死死抱着马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