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起膳房,林媚珠又想起那位憨厚勤恳的张大娘,问道:“没人为难张大娘她们吧?”
晴儿道:“奴按照姑娘的吩咐特意在众人面前夸了几句张大娘,料想没人敢放肆。张大娘感激得不行,硬是要送奴几罐辣子酱答谢,哎哟简直要把我嘴都辣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报复我!”
林媚珠舌底生出津液来,“我记得大娘是岭南的,怎地她也好辛辣?”
晴儿笑道:“说是娘家人捎来的,她姊妹以前在湖广交界处经营一家客栈。”
林媚珠眼珠子一亮,道:“难不成是茱萸豆豉辣酱?”
晴儿道:“正是,姑娘吃过?”
林媚珠道:“我阿公是湖南人,我虽然生活在岭南,却也是吃得辣的。”只是在林府能有饭吃饱就算好的了,在王府也要迁就沈长风的口味。今日听晴儿讲起,林媚珠不由自主地生出怀念之情来。
晴儿有些心酸,强笑道:“这有何难?左右这两日世子不回府,奴舍命陪姑娘,吃上一桌爽口的!”
林媚珠嘱咐道:“先前煮好的绿豆百合汤应也冰镇好了,你吩咐待会一道儿送过去。”
晴儿掩嘴笑:“我也想当世子的同僚,沾着光还能天天吃到姑娘做的羹汤和糕点!”
林媚珠刮她鼻尖:“就你贫嘴!快去吧!”
原来,沈长风上朝不久后,宫里忽然传来失火的消息,他派人传来口讯这几日都歇在官署。
宫里的金吾卫多出自勋贵之家,与其说皇帝指望这些实战经验为零的子弟保护自己,倒不如说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监视。要说这只是简单的失火,沈长风为何会选择留在宫里?
林媚珠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她在京中交际甚少,想要探听消息也无从下手,只能吩咐下人给他捎去换洗衣裳,又打点膳房这几日照着他的口味送去吃食。
想到朝廷那些明里暗里的纷争,林媚珠隐有不安,为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干脆搁了笔走到游廊散心。
庭院角的花圃一派盎然,昨夜才冒了头的绿芽已撑长了腰杆,齐刷刷地朝着朝阳抖擞着嫩叶。
林媚珠精神为之一振,脚上换了方向,朝那小园子走去。
说是花圃,但其实只有她最清楚,这其实是个药圃。
最打眼的地方栽种了百合和芍药,再往里走便是金银花和艾草,两侧散布着叶片宽大的车前草和鱼腥草,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那是普通的绿植。
仆人们觉得林媚珠侍弄花草是在忆苦思甜,不会起疑心。
林媚珠弯腰,在被锄头翻开的泥土里捡起截断的野草根,心里盘算着这里头的位置更隐秘,接下来种些什么好呢?
墙外忽然传来哄笑声,林媚珠心知这是在后街偏门歇息的生意担子,不由得侧起耳根听了起来。
“宫里藏书阁起火,不是说是因为八皇子吃醉了酒不小心打翻灯盏?”
“怎么可能?我才听讲皇帝爷爷给八皇子赐了几斛明珠。你听错了吧?最近是三贤王吃了不少奏折。”
有人嗤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都是因为三皇子的幕僚,那个叫矮多星的,跟三皇子进宫的时候,看多了一眼皇帝爷爷新纳的妃子,这才被人弹劾了!”
有人笑他:“放屁你就!那是智多星吴矮子!名儿都记不明白就搁这儿扯淡!再说了,他不怕死啊!”
哄笑中有人说道:“那这与藏书阁有何干系?做什么八皇子还得了赏?八竿子打不着一处来!”
被笑的那人分辨道:“我觉着就是八皇子撞破了些什么事……”
后头的声音变低了,林媚珠听不真切,却不由得蹙起眉头。
初七和她讲过,越离谱的事情反而越有可能是真的。而且,她记得那个吴矮子确实以好色臭名昭著,还曾经被人告过奸污少女的。
林媚珠仔细回想,才发现想不起来那官司最后的结果,料想是没了下文 。
她寻思着吩咐下人将这些好事的都赶了去,免得沾染是非,忽然听到后院一阵喧哗。
有人急急跑来:“世子妃,不好了,晴儿姑娘和孙嬷嬷打起来了!”
林媚珠疾步走出园子,问道:“怎么回事?”
下人道:“孙嬷嬷说自己不见了几只金簪子,咬定是张大娘偷的,要将人赶出王府,晴儿姑娘恰好在膳房取菜,就帮口一句,说要先禀告世子妃,孙嬷嬷不让,道人证物证都有了,讲您……心肠软,指不定就听了张大娘的狡辩。”
“晴儿姑娘仍觉得不妥,孙嬷嬷就骂她……骂了些很难听的话,晴儿姑娘气不过,就扇了孙嬷嬷巴掌,后来就打起起来了。”
林媚珠赶到后罩房时,一眼就看到地上翻滚着两条人,一黄一黑,打得是不可开交。
“将她们分开!”
孙嬷嬷闻得人来,停下手正欲哭诉,晴儿趁着这空挡扯着她的鬈发拎着鞋底给她脸上来了一记,孙嬷嬷鬼叫一声肥硕的身子扑向晴儿,要掐她的脖子。
眼看着场面即将混乱,林媚珠高喝一声:“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