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开猛然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脾气好。不准再到江边吹风,不然告诉皇后。”
说罢他就放下了车帘子,自顾自朝着刑场方向去了。
贤王坐在车里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瑞瑞你都多大了,还怕被你爹娘打屁股吗哈哈哈!”
“……”姚锐无以言喻此时的心情。
笑吧,到时候大伯玩够了来抓你了就不笑了。
刘政通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穿的格外风骚的姬开走过来时就好像看见了生命的希望。
“公子,您……”刘政通满怀期冀地看着他,话刚说了半句,便被刽子手堵住了嘴。
姬开俯视着他,脸上也褪去了一贯的温柔缱绻,冷漠又可怖的神色比刽子手拿着的刀还令人胆寒。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保你呢?”姬开事实上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要将人刮骨食之的眼神,“你和先王、赵夫人是同谋。你们一起害死了太妃。我十五岁就想办法杀了亲祖父,你又凭什么觉得我有善心放过你。不过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倒也是挺意外的。”
刘夫人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要是还活着,刘政通便能多活一段时间,至少吴王还会照顾她的感受。
严之梅一死,姚锐决定到吴国来,针对刘政通的死局就可以收官了。
姬开饶有兴味地看着刘政通狰狞的神情,挑眉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殿下知道了你做的事,你也必死无疑’?无所谓,你一死他就再也不会知道了。左右罪责你都认了——即便不是你做的,又有谁知道?”
“我可以保证,殿下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场交易。”
他忽然笑起来,又万分怜悯地看着他:“到头来连给自己哭坟的人都没有。你太失败了。”
刘政通终于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来,却被堵着嘴只能呜咽着不断呻吟。
姬开转过身去,淡然对刽子手说:“行刑吧。”
那抹靓丽的红在视线中逐渐远去,缓缓走向另一抹明艳的朱红。
意识消散之前,刘政通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安息吧。”
像是祝福,又像永恒的诅咒。
他的一生害人无数,罪恶滔天,安息是不可能的。
他拼力祭祀的主神——那个总是戴着斗篷的女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不远处的屋脊上,看着人头落地血流成河,血红的唇勾起一个妖异的弧度。
她放下斗篷,露出重新生出血肉的脸来,足尖轻点,落入某处院子。
“二位竟还特意等着我啊?”姬开微笑着问道,眼睛却始终黏在姚锐身上。
贤王把盘子递给姬开:“吃一个?”
姚锐赶紧把嘴里的桃酥咽下去。最近姬开管他的饮食越发严格,比在皇宫里还苛刻,想吃什么只能偷着吃。
“你跟刘政通唧唧歪歪说什么呢。”姚锐拿手帕摸摸唇角的残渣,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姬开没直接回答,从袖子里拿出绢布,把姚锐不知道怎么蹭在脸上的残渣擦掉,又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许家大院:“跟他谈了些旧事罢了。”
贤王和姚锐不约而同地看向许家大院的方向,两人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贤王好歹对当年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姚锐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太妃就是被三山教害死的。王爷听说的应当是暴病而亡。”姬开把盘子推向了贤王,“王爷,太甜的东西对心脉不好,常人况且不能多吃,何况殿下。”
许太妃大名便叫琰,表字絮才,是许之臣之兄许之问的老来女,十三岁时许之问逝世,只继承了四壁之家,为了生计只好在街头卖诗,偶尔也会到重臣家中弹奏乐曲。
先王做太子时偶然在某个大臣家中遇到她,挥手让她做了侧妃。
那时她十五岁。十八岁先王继位,她也在那一年生下长子。同年也失了宠。
有个姓赵的夫人始终嫉妒她,先是想方设法毁了她的脸,后是拜淫祠邪庙求专宠。拜的就是刚兴起没几年的三山教。
也许三山教真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许琰二十一岁便被赶出了王宫。
赵夫人犹嫌不足,竟又把许琰的生辰八字卖给了三山教的祭司。
一开始还算好,许琰复宠被接回宫中时不多时便暴毙而亡了,又如何让人相信与赵夫人、三山教没关系。
几十年来这个破教会所有信息都是云里雾里的,要不是严之梅的案子被交上了皇帝的案头、姚锐的暗卫又本事通天,大约吴王一辈子也找不到最后一个凶手。
“那他快死了你确实该去恶心恶心他。”贤王自己大快朵颐着盘子里的桃酥,“瑞瑞别看了,你真不能吃了。”
“啧。”姚锐不满地挪开目光,又对姬开说:“他死得其所。拐卖妇人、陷害女官所计无数。诬佞谄妄之辈,死又何惜。”
姬开笑起来,见盘子里的桃酥也所剩无几了,便放弃了把盘子丢出去的主意,只说:“他妻子儿女尚且能献祭给所谓主神,落得这么个下场罪有应得罢了。”
“父皇说已经在大规模清剿教徒了。”姚锐看着光秃秃的盘子,第无数次怨恨为何偏偏是自己生了心疾。
贤王把盘子塞进了食盒,免得侄子看见再伤心。
车子行走其实没有固定的方向,贤王让车夫想去哪去哪,车夫不知不觉就把人拉到了城门处。
骑马入城的姚铮一眼看见那架显眼的马车,立时偏头问和阳:“谁把马车涂成那个丑颜色啊,好没品。”
和阳王姬拧着眉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