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清招呼也不打,一上前就把她搂进了怀里,生怕她跑了似的。
净会趁人之危,专挑这种时候。
沈婳伊就算气恼,眼下也没那个力气推开她。活至这样大,她就没见过像东旭清这样皮脸奇厚的女人。她居然还有脸面上来趁人之危。
沈婳伊此刻简直恨不得能把风寒染到她身上去,让她也好好在床上躺几天。
东旭清见她面色憔悴苍白,衬得她唇上嫣红的口脂愈发醒目,像雪地间落了朵干瘪的红梅,冷中带着凄怆的艳,在冬日里倒是应景。
她下意识搂进了她,嘴上关心着:“病还没好呢,何苦急着下床。就你这样的身子,如何走得了远路……”
“无需你……咳咳咳……”沈婳伊话未说完,便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罢了,算本王做好事做到底。秋实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有那心思。今日我特地驾了车来,直接送你去港口好了。”
东旭清放下话后,便把她拦腰抱起,径直往外边走。
沈婳伊已经没气力同她去掰扯那些虚礼和恩怨了,直言问着:“西海府的港口那么多,你打算带我去哪一个。”
“去你妻君到的那个。”
“我妻君?”
沈婳伊听见这称呼,一时情切下胸中气血翻涌,堵在一处,呛得她连连咳嗽。她一边咳嗽,一边又急着想问她,两相着急,哪边都没顾上。
东旭清忙给她拍背顺气,弄了些水与她喝:“你别急,她人已经到了,又不可能跑。”
沈婳伊听罢,一阵酸楚随着心落地的松快窜进肌理,再一动鼻翼,不由满目湿热。
她泪流如注,好似哭出来了才可解酸乏,才意识到她这阵子提着心惴惴不安久了居然这般累,累到怎么哭也解不尽。
她周身的心思气力全汇在泪水中,总算是能纯粹地哭上一回。
沈婳伊掩面在哭,东旭清却一贯见缝插针好占便宜。她寻出帕巾来解了她无以拭泪的尴尬,一面替她擦泪,又一面要瞧她抽泣的姿态。
沈婳伊心下厌烦,正想推拒,却被东旭清摁在胸前。她知道她要不快,特地解释道:
“希雅,你就当是谢我特地派人在港口接应你妻君吧。今日之后,你我再不见了。”
沈婳伊没心思答复她,只是陷在自己的神伤中。东旭清亦有心事,兀自便说了起来:
“希雅,你说过你挑选爱人不看权势家财,只看谁对你最用心。我东旭清自小到大,就没在什么事上输过旁人。
我之前一直对此胜券在握,但瞧见你妻君那刻,我才明白,我东旭清永远不可能做到那一步。”
“我东旭清不可能为了情爱舍下所有的一切。我可以尽心待我所爱,但却永不能为此放下王位、放下权势、就连放下身边要紧的人都不行。
我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而你妻君,她好像什么都能放下,连自己都能放下。”
“我妻君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不对,也许我不该这样说。她其实很不好,只有见到你才能好。”
东旭清莞尔一笑地扯开了话题:
“希雅,你会怪我之前无情吗?如若你之前没遇到过你妻君,你遇到的是我。那天晚上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以你的脾性,你是不是要与我恩断义绝。”
“我又没喜欢过你,谈何恩断义绝。”沈婳伊回得直戳了当,让东旭清仿佛挨了一刀。
风月中简洁明了的回话往往都像挥刀一样带着利索的绝情。有人不忍心,挥刀前总会尽情爱抚,连割去的血肉都黏糊不清,仿佛这样才能少几分疼。
就似乎挥下慢刀藕断丝连,总比下狠刀一刀两断要温柔动人。
而沈婳伊,以弱者身躯却还要下狠刀,真是浑然无惧。她似乎是不知弱者下狠刀,可比强者下狠刀还易招致旁人的怨恨与恼怒。
可想想她之前对她下的毕竟是死令,就算她能有再多借口为自己当初的所为辩解,死令也依旧是死令。
有什么能比生死更重?她也怨不得她利落无情,不予温柔。
东旭清想通了以后,浅笑着注视她道:
“希雅,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成天围着你转的人?你不慕财权,但贪情意却贪到极致,她必须满心满眼都是你,你才满意。”
沈婳伊白了她一眼,回话依旧利索明了:
“我与我妻君的事情与你无关,旁人也无权过问。东旭清,事已至此你又何需拉拉扯扯?算了吧,无望的事情,莫要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