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你这嘴可真是够损的。足够利落,足够薄情。”
她捏住她的下巴,目光落于她嫣红的唇瓣上。
话虽薄情,但她的唇是冬雪中的落梅,只会让人嫌那雪冷,而非是那落花冰寒。
东旭清好似从中品出了几分花蜜来,急着想往里头续探:
“希雅,你妻君到港口后找人就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来,若非我提前接应,你们可没法那么快相遇。我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不该给我点好处?”
沈婳伊蹙眉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东旭清却舒眉一笑:“我想要你主动亲我,哄到我开心为止。”
“东旭清,你何必如此,你我都再无可能了。”
“既是再无可能,那你不更该亲亲我,权当是答谢我这阵子照拂你?”
沈婳伊没顺她意入套,只正经了神色,认真注视她道:
“我从不主动亲一个连真实的本我都要藏着掖着的人,这种人永远只能在世人面前套假壳子。
我若亲了,都不知是在亲她,还是在亲个假壳。你乐意自欺欺人,我可不同你一唱一和。”
她怕东旭清张口驳斥她,忙补着说道:
“东旭清,西海府的军营前阵子我也去了。我虽未观其全貌,但哪怕只瞧见其中一二、瞧见你成日在里头花的心思,我也能知晓你的才能。”
“九良王的后人能在举贤令之后,还稳掌西海府传至三代,被西海府百姓称为西海王。这是你的本事,东旭清。”
“你在西海府管了那样久的军务,谁能比你更适合接管西海府。大梁与萧国之后迟早要有一战,此等关键时刻,除非萧国君主是傻子,才会想着临时换新王接替。”
“就算你身为女子,就算萧国对女子有诸多限制,可英明的君王不会固守偏见到拿战事开玩笑。
毕竟他好歹是元昌公主的儿子,以元昌公主的手腕与才干,不会准许其下有这等蠢事。”
东旭清轻笑道:“希雅,你怎么连萧国太后都记挂上了?还拿她作例。
但你要知道,太后她再怎么厉害,皇位也依旧是她儿子的。她不过是个和亲的公主,再有才干也不可能翻了天去。”
沈婳伊不以为意道:“要做多大的事才算是翻天?她孤身嫁来萧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翻了天了。
何况之后的时日还长着呢,谁能料定以后?你们萧国人当初可曾料到她的儿子会是下任君王?”
“东旭清,你就算学了再多的男人相,也永不可能是真的男人。这一点想来你比我要更心知肚明,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你真甘心吗?想这一生就这样藏着掖着?瞒到寿终正寝,最后以男人的身份进萧国的史书吗?”
“我不能负我的母妃、负我的父王。”
东旭清的话音一瞬间动容无比。她能辛苦把秘密瞒这样久,其后自然有难以言说的隐衷:
“我是遗腹子,我父王很早便在训兵时不慎落马身亡了。他没有别的子嗣,当时忠于他的部下,包括我的母妃,他们都期盼我,期盼九良王的后人依旧是西海府的王。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而我母妃也不舍得私下里偷梁换柱,抱别人的儿子来伪装我父王的血脉。所以我只能是男子,永远只能是男子……”
“只有这样,他们的心愿才得以达成,我才能安顿好我母妃,保全王府内所有的一切。”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东旭清。”
她知晓她说到了自己的伤心事,伸手抚平了她被悲伤拨皱的眉头:
“当初你年幼,所以你只能成为他们的期待。可你现如今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不是吗?就算没有他们的帮扶,你也依旧能让他们安心……”
“假的壳子一旦套上了,就摘不下了,希雅。”她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
“我的人生不是过家家,不是今朝掀桌明朝就能起义得胜的戏剧,痛快利落都只为了让看客拍手叫好。
我若脱下这套子,不说会引来多少惊涛巨浪。我这样做了,就无法保全王妃了,希雅……”
“她把一切都押在了我身上,把所有的心思都交给了我。如果我轻易地脱下了男子的壳,她就只能回去再嫁了。谁也拦不住,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我喊一嗓子就能改的。”
“自我出生那日,这壳就连着我的血肉。我摘不下了,希雅。不可能了……”
“东旭清,可是套着这壳,对你来说也是种折磨,不是吗?”沈婳伊利落地拨开了她的顾虑与伤心事,直挑要处地示意她道:
“这事上哪儿有两全的事。不论做选择走上那一条路,人总要牺牲些什么,总要取舍些什么。
选择前路又不代表你能获得解脱与圆满。只有咬牙走下去,直到尽头处,才可能有救赎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