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头有面打磨光滑的铜镜,铜镜旁摆有妆奁,像是专门设来供女子梳妆之用的。
那两名姑娘熟练地解下她的发髻,用发油仔细地打理一遍后,重新又给她盘了起来。
萧国深受大梁中原文化的影响,将披头散发之人视为粗鄙。
现如今萧国女子的发髻已与大梁女子的相差不多,有条件梳妆的皆会用发油梳好鬓发基底,在脑后盘成各样发髻,再佐几样发饰装饰。
那两名姑娘给她盘好发髻后,还在她脸上浅敷了妆粉,点好了口脂。
梳妆完后,她们细瞧着她的脸惊叹起来,两双眼睛亮晶晶地围着她,像日光下璀璨的琉璃珠,闪得沈婳伊几乎有些眩晕。
她们在一阵感叹中替沈婳伊换好衣裳后,还用面纱把她的脸遮住了,领着她出了营帐。
她出营帐的时候天色已暗,顶上月朗星稀。营帐外火苗游窜,四下浮动。
沈婳伊一瞧见那火苗,便想起白日里在赌坊看见的那一双双滚烫炙热的眼睛,胸腔不自觉得又开始难受。
这是同一天吗?她白日在赌坊外昏厥后睡了多久,她昏迷的这段时日内发生了什么?
沈婳伊思索之余,被那两名姑娘领去了另一处营帐。这座营帐比她方才所在的那座还要大,里头灯盏明亮,相应陈设也精致讲究。
营帐内甚至还铺了床,摆明了是座寝帐。床上的头枕被褥用的皆是上好的绸缎,在灯火辉映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领来她的姑娘相互附耳交谈了几句,像是在核对确认什么东西似的。
一阵纠结后,其中一个姑娘扯下她的面纱,对着她硬生生地从口中挤出了几个别扭的字:
“你、这里等着,大王会来。”
居然是大梁话。
沈婳伊听见熟悉的大梁话后,便猜到这片营帐内,定有人能够同她交谈,介绍情况。
那天她虚弱迷糊之间,带她走的人说出的大梁话音调还算周正,听懂并非难事。那个人会是谁,这所谓的大王是哪儿的大王?
今夜那两个姑娘把她仔细梳妆好了,将她送到大王的寝帐内,其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她随身带着的防身所用的珠钗早已经不见了,既然进退无路,在未知莫测的环境中,能知晓一点就是一点,总好过死得不明不白。
沈婳伊趁寝帐内暂无旁人,在寝帐内四处翻找了起来。
寝帐不比商议正事的大军帐,这种休憩之地不会藏有什么机要情报。就算是有,她也看不懂萧国的文字。
沈婳伊抱着刨根问底,哪怕是能在这寝帐中找出防身之物的意图,把这寝帐彻底摸索了遍,最后在锦被下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
这铁盒构造精巧,解锁不用钥匙,居然是靠滚轮转动图案来开启。这构造接近于精绝帮当初引以为傲的千机锁,但再难应该也难不过千机锁去。
沈婳伊轻巧一笑,自打离开精绝帮后,她已经许久未曾好好解过类似千机锁的精巧器物了,至少解这锁她能做得到。
寝帐内灯火摇曳,忽然一阵夜风卷入,从寝帐外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梳着萧国男子的月棱头,进了帐内也不先急着凑近她,只是同她隔了些距离,似乎从远处才能更好端详她。
他双手抱膝,神态悠闲惬意地围着她瞧。能这样安之若素地身处大王的寝帐内,或许他正是那所谓的大王也说不准。
沈婳伊侧过脸,发现他盯着她的眼睛就同方才那两名侍女的一样,在暗夜之中亮晶晶的,流转似琉璃,灿然若星辰。
他一开口,说的果然是那天她所听见的,流畅周正的大梁话:
“大梁的女子果然名不虚传。打扮后仔细一瞧,你居然比我那天见你的时候还漂亮,仙人一样……”
沈婳伊见他欣赏着自己的美貌时不像有上前冒犯之意,心中那点无由的猜测似乎更加笃定了。她从身后扔出了一块布条,斩钉截铁地发问道:
“这是不是你的?”
那男子定睛一瞧,才发现她仍在床上的居然是条被清洗干净的月经带。他的脸色略微变了变,口中惊异道:
“你怎么翻出来这样东西的。你可真是胡来,居然把这种东西翻出来直接扔床上,这是我特地备给我那些突然来月事的宠姬的。”
“是吗?”
沈婳伊上扬了语调,一脸镇定地打开那铁盒示意他道:“那这东西应该也是你的吧。”
“你怎么打开的?!”
那名男子的脸色终于被惊异填满,他不可思议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侧过身笑了出来:
“你这女人真好生大胆,你身为女子一点都不害臊吗。这是我私下用来振雄风的呀,看来你对这些男女欢好之物真是熟悉得很,之前你都试过?”
他说到这儿,沈婳伊的面色也不免一红。她没进他设的套,仍是直戳戳问着:
“既然是用来振雄风的,你这空心的模具里怎么还用棉絮塞实塞满了?你就是用这假玩意临幸女人的吗,你是个女人吧。”
“胡说八道,你个女人好大的胆子!”
她感知到他升腾而起的怒意。她虽然恐慌,但仍是硬逼着自己镇静地说出了心中的盘算:
“你若是不怕,那就把裤子脱下来,让我看看我说得究竟是不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