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先生,您夫人不再府中?”
听闻“夫人”二字,殷先生心下一紧,语气却依旧克制平缓:“夫人,倒是有过,不过她气运不好,早已去了。”
虽是猜想,迟鲤却也径直问道: “那夫人离世,可是与妖有关?”
殷先生顿时有些慌了神,忙摆了摆手,不停言语道:
“这世间从未有过妖,都是那些方士们瞎编乱造的,试问世间有几人亲眼见过妖?更不用说那妖,您尽管问问那些道观中的道士们,他们又有几人亲眼见过那座上的三清真形?”
殷先生越说越激动,茶汤洒在衣衫上竟浑然不知。
“漫天神佛都无一人见过,更别说那妖了,这世间从未出现过那些神怪之物……大人,我直言,子不语怪力乱神,那都是骗人的伎俩,遮人眼眸的方术之事罢了。”
虽不知殷先生所言真假,迟鲤却心虚起来——她不仅看得出妖,更是救过妖,甚至,被妖救过,而那妖就在这厅堂之后。
迟鲤沉了沉气,料想在殷先生口中套出话来:“夫人不是因妖而去,那是为何?”
“她在河中洗衣,不慎溺在水中了。”
半晌,殷先生望着迟鲤,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大人啊,小人劝您少去沾染精怪一事,妖与人本不该相见,更无结果可言……”
“先生这话,说的奇怪。”
迟鲤歪了歪脑袋,殷先生忙缩过身去。
直觉告诉她,殷先生必定有事相瞒。
春雨顺着飞檐下莲花模样的顺水链缕缕流淌,水流声一直传到了厅堂之后,白煜盘桓在后殿客房,不由得看着这屋中的摆设。
片刻后,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博古架下,一件埋在花盆之中的陶土小像。
小像之上的薄土被缓缓拨开,是一女子模样,身着霞帔,头顶凤冠,盈盈笑着。
白煜心觉有趣,便将这小像在手中转了转,却忽然发觉,这小像背后,竟有一只狐尾雕刻其上。
这殷先生隐瞒不少。
白煜将这小像凑近鼻尖,轻嗅片刻,顿时眸底泛出金色暗光。
一缕妖的气息附着其上,或许年岁久远,白煜险些未闻出来。
事不宜迟,他便执起那小像,向前厅快步走去,行至一半,却又驻足停下——
他记得,迟鲤教过他,万事莫急,三思而后行。
他垂了垂眸,将这小像藏在了袖中,随即调整步伐缓步走向前厅。
行至前厅,白煜欠身向殷先生行了行礼:“殷先生,突来乍到,多有冒犯。”
殷先生见白煜到了前厅,便令人又热了茶奉上,可自己却好似如临大敌,眼神飘忽,不去看他一眼。
迟鲤见气氛怪异,便开口打了打圆场:“殷大人,我这义弟也是宫中之人,虽然面色是冷了些,不过心却是个好的,您不必害怕。”
“没,没有。”殷先生顿时急切起来,伸手招呼一小厮上前,又转头向迟鲤道,“您二位冒着雨远道而来,想是也累了,我府中早已备好茶饭,还请二位稍候。”
“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出府一趟,就先不陪二位用饭了,阿平——拿伞来。”
不知殷先生有何急事,竟忽然间撑着伞出了府门,迟鲤料想私事不便追问,毕竟是殷府,殷先生还是会回府,也就未做挽留。
可那小厮转眼间亦拄着伞出了府,下一瞬,“咔哒”一声,府门竟自外落了三五道锁。
白煜警觉起身,迟鲤虽坐在堂上未曾站起,却也攥紧了茶杯,目光环绕着这空无一人的殷府。
“偌大的殷府竟只有他殷先生与小厮二人,这殷先生藏得够深。”
白煜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府门上的数道锁,不禁皱起眉头——长枪的生铁尖头尚且不在话下,这锁,又怎能拦得住他。
“殷先生既然要拦我们在这里,那我们何不借这机会,好好查查殷府的底?”
迟鲤见白煜有此信心,便点头应下——此刻即便是无端的被锁在他人府中,有白煜在,她也不觉慌心。
不过白煜此刻竟好似突然开了窍,也学会了将计就计,迟鲤不禁转头问道:
“白煜,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白煜走上前去,微微一笑,他的指腹攀上迟鲤的袖管,牵出她的手,又使她掌心向上,下一瞬,那只陶土小像便静静地落在迟鲤掌中。
“你看,她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