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苑澄被姜万年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膝盖打颤,双腿发软地后退了一步。
姜万年青筋爆现的老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慕苑澄。
慕苑澄倒抽着气,瞪圆眼珠子看匕首,浑身发抖,就连眼珠子甚至身上的汗毛都在发抖……她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头,一步又一步地后退,牙齿打颤,颤抖着嘴唇问:“外公……要我自刎?”
姜万年很慢地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眸直视慕苑澄的恐惧,阴着脸说:“听闻,长胜君从他人口中听说你容貌出众,所以才派稜蒙炎到南域要人。如果……你一不小心毁了容貌……长胜君很有可能会对你失去兴趣。但是,一切只是‘可能’。长胜君性格乖张,喜怒无常,无人能知他如何反应。此乃兵行险着。毁还是不毁,你自行斟酌。”
慕苑澄羊癫疯般浑身抽搐,“万一我自毁容貌,长胜君仍执意要我……那怎么办?”
姜薇挡在慕苑澄身前,“非得用匕首吗?就不能……不能假装毁了容貌吗?”
姜薇看着姜万年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仿佛已经插在她的心间。
姜万年持续阴着脸说:“如果只是假装,他日长胜君得知此事……后患无穷。”
姜薇哭哑了嗓子,“澄儿自毁容貌……纵使声称是不小心毁了容貌……万一……长胜君因此破然大怒,挥兵攻打我们南域……又该如何?”
姜万年嗤笑一声,“你们忘了,南域还有另一位公主吗?”
姜薇猛然止住了泪。
一瞬之间。
她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历史,果然又一次重演……
一种恐怖又怪异的兴奋感在她的身体油然而生,蠢蠢欲动。
姜万年用眼神催促慕苑澄,“快。”
慕苑澄抬起抖如落叶的双手捂住脸庞,一个劲地后退,一个劲敌摇头尖叫:“不……我不要……我不要!”
姜薇猛然咬牙,夺过匕首,拔出刀刃,手执利刃一步一步地走向慕苑澄,惊恐的泪珠从眼眸决堤滚落,沙哑变调的声音竟夹杂着一丝变态兴奋:“澄儿……我的澄儿……我已经失去了骏儿,不能再失去你了……澄儿,我的澄儿……我的澄儿!”
偌大的栖凤宫回旋着慕苑澄的尖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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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万年大步走进大殿。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一同扭头看向姜万年。
坐在大殿一侧的稜蒙炎则一派漠然,只管垂目看着杯中茶叶,似是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也似是对一切运筹帷幄——稜蒙炎是近年最得焦虞长胜信任的手下,年约三十,轮廓极深,浓眉大目,十分高壮,浑身散发着北疆的彪悍气息。
姜万年走到大殿正中,面向慕晋淳跪下。
慕晋淳本就发青的脸庞更增惊恐,急忙问姜万年:“姜将军何事突然行此大礼?”
姜万年双手抵着地面,向慕晋淳磕头请罪:“方才,臣到栖凤宫将和亲一事告知皇后娘娘与苑澄公主。苑澄公主得知此事……一时激动,突然晕厥……事出突然,旁人来不及伸手扶苑澄公主,苑澄公主就这样被晕倒时候撞碎的花瓶瓦片划了脸……毁了容貌!”
慕晋淳倒抽了一口凉气。
慕晚潇与殷孟对看一眼,心中明白了个大概。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姜万年一同看向稜蒙炎。
稜蒙炎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只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仿佛姜万年方才所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姜万年双手抵地,跪在地上,抬眼看向慕晋淳。
慕晋淳慌了神,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慕晚潇。
慕晚潇蹙了蹙眉,开口问稜蒙炎:“事已至此,稜蒙炎将军认为如何是好?”
稜蒙炎又喝了一口茶。
许久。
稜蒙炎才冷笑一声道:“当真毁了容貌?”
姜万年回:“是。”
稜蒙炎说:“把她带到本将军面前,待本将军看看是真是假。如果你们敢欺骗本将军……”
稜蒙炎冷嗤一声,结束了话。
姜万年早已预料稜蒙炎会亲自检验,便让太监把侯在殿外的慕苑澄带进大殿。
慕苑澄双腿打颤地走进大殿,冒着冷汗的左手捂住还在滴血的左脸,骇人的鲜血混着还未干透的眼泪,从她的手指缝之间不断流出——为了让稜蒙炎把伤口看真切,姜万年不许慕苑澄处理伤口——疼痛,恐惧,让慕苑澄软了双腿,还未走到大殿正中便跌坐在大殿冰冷的地板上。
稜蒙炎甚至没有抬起眼皮子看慕苑澄,“你就是苑澄公主?”
慕苑澄被恐惧噬心,就连喉咙都被恐惧塞满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浑身发僵地点了点头。
稜蒙炎稍稍抬起眼皮子,斜斜看向慕苑澄。
恐惧伴随稜蒙炎的视线再次汹涌而至,慕苑澄整个人僵住了,就连呼吸都是凝固的。
稜蒙炎朝慕苑澄撇了撇食指,示意慕苑澄放开捂脸的手。
慕苑澄只知道恐惧,哪里还能使唤自己的手?
姜万年当即上前,一手挑开慕苑澄捂脸的手。
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慕苑澄突然“哇”地大哭出声。
慕苑澄哭了。
稜蒙炎却笑了。
稜蒙炎放声扬天大笑。
慕苑澄吓得不敢再哭。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姜万年神色凝重地看着稜蒙炎。
稜蒙炎又再大笑两声,突然用力一拍椅子把手,直接将椅子把手拍断。
慕苑澄吓得抱住双膝,瑟瑟发抖地往后蜷缩身体。
慕晋淳、慕晚潇、殷孟、姜万年屏住呼吸。
稜蒙炎猛然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佩剑,寒光一闪……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慕苑澄的右脸便多了一道比左脸深刻数倍的血疤。
剧痛让慕苑澄失声尖叫,恐惧却又让她不敢流眼泪。
慕晚潇上前,阻止稜蒙炎再次挥剑。
稜蒙炎冷笑一声,把佩剑插回剑鞘,重新坐下,拿起手边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慕晚潇暗自吸了一口大气,冷静问道:“苑澄公主毁了容貌,长胜君还要苑澄公主和亲吗?”
稜蒙炎笑了,止不住地笑。
笑了好一会儿。
稜蒙炎很突然地止住所有的笑,极度冷漠地说:“苑澄公主本就相貌丑陋,自毁容貌,实属多此一举。”
姜万年干咽了一下,“意思是……仍要苑澄公主和亲?”
稜蒙炎笑了,讽刺又鄙夷。
稜蒙炎说:“慕苑澄既是姜王后的女儿,又是姜将军的外孙女……长胜君聪明过人,一想便知,姜家血脉,绝对不会有貌美之人。长胜君只是想看看,你们会想出什么诡计,阻止慕苑澄和亲。结果……长胜君果然料事如神,猜中慕苑澄会用自毁容貌这一招。方才,我刺慕苑澄的一剑,是长胜君让我‘赏赐’给慕苑澄,算是给慕苑澄‘锦上添花’的。”
慕苑澄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恐惧、剧痛与打击,眼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傻了般楞在原地。
姜万年怒火中烧,却仍要压抑怒火。
沉默许久的慕晋淳总算开口:“长胜君其实无意与南域和亲?”
又是把南域当猴耍,闹着玩?
稜蒙炎站起身,对慕晋淳说:“长胜君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容妃娘娘的女儿,慕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