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庶妃,奴婢确实从各地借宿的商旅那学了些市井小吃,可只不过匆匆听了几回而已,远远不到能写成精细的食谱的地步,能完整献上来,源于下人膳房的张嬷嬷的教导补充,功劳并非全在奴婢一人身上。”她努力回忆许娘子教过的回答。
“心性淳朴,又不急于抢功,是个好孩子。”赵庶妃命祥云打开妆匣,取出一对银戒指、一对银梳篦,两对玩意小巧,正好能塞进沈蕙的荷包,“你别怕,我知晓你的顾虑。我有孕在身,莫说猫猫狗狗,便连小小的鹦鹉都亲近不得,只能远远瞧着解闷,聊胜于无。往后,假如我心烦了,就命你提着鸟笼来再提着鸟笼回去。”
她本非美人,胜在肤白,伏低做小惯了,举手投足间总泛着一抹甜,生育过两回,身形也不见长,脸却圆了些,稍显迟钝,像块冷掉的白糖糕,外面浮起层硬壳子,担惊受怕地保护温软的芯——孩子。
饶是三郎君年少聪颖,都有不周全的时候,生是天家皇孙,高高在上惯了,御下的手段差些,赵庶妃替儿子善后。
“是,奴婢遵命。”沈蕙规矩接下赏赐,一福身。
赏赐的物件小巧,可终归是银子打的,沉甸甸,她拿在手里,满足感从掌心突地窜进心中。
财迷沈蕙没出息,脑袋里尽是“发了”二字。
生母和善,三郎君就反着来:“阿谨是我的奶兄,你又是阿谨的表姐,算我半个姐姐,我与娘亲待你不薄,你自当忠心耿耿。”
“自然。”沈蕙垂下头,“没有郎君和庶妃求情,奴婢还在庄子里呢。”
三郎君人小心性大,先冷着脸装不怒自威,再软了声音:“许妈妈和阿谨在我面前,不是总奴来奴去的,你也随意吧。听闻如今你的老师是段姑姑,跟着她好好学,日后有你得重用的时候。”
他使用了上位者的天生技能——画大饼。
不过,赵庶妃母子确实有意笼络沈蕙。
赵庶妃希望儿子牢牢把控住乳母一家,得到誓死效忠的心腹们。
三郎君则考虑得长远些,他猜测许娘子估计会给外甥女们安排个平稳的出路,如此,哪条路会比做女官还好?今日收服了沈氏姐妹,来日便可在六尚中安插进人手,多一分抗衡的嫡母的可能。
沈蕙有心抱大腿,且她自诩两世为人,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只当依旧做家教、配合难伺候的有钱孩子过家家,乖乖应答:“郎君说得是,我明白了。”
毕竟同上辈子当家教时遇见的问题学生们相比,她只觉三郎君算明理懂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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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居。
临近酉时,三郎君提着个雕漆食盒,无视碧荷、春桃两婢女的欲言又止,趁楚王还在与王妃用膳,走进堂屋:“儿给阿父、母亲请安。”
“三郎难得这时候来了,快坐。”楚王免过他的礼,“听人讲你午间去见了你生母,她如何呀,可还食不下咽的,是否好转?”
什么也逃不过楚王的眼睛。
“儿在外面寻来些市井小吃的做法,命厨娘们做给庶妃试试,她一看那些吃食新奇,竟然真比平时多用了些。”三郎没入座,立在矮桌边,“庶妃心系阿父,特意叮嘱我新买些、新做些,送给您,还望您不嫌弃这东西粗鄙,别怪罪我的不守规矩。”
“怎会。”妻儿在场,楚王便是再不喜欢,也不会对平民小菜面露嫌恶,“我虽贵为皇子,但在陛下面前,与黎民百姓的并无不同,均是天子的臣子,既然如此,百姓们能吃的,我如何吃不得呢?”
晚膳是粟米粥,酱瓜送粥正好,他赞不绝口:“很好,这样吃想必更为简省。”
“大王所言甚是。”夫唱妇随,楚王妃亦是夸赞,“三郎,你和你生母实在贴心。”
“都是母亲教导得好,母亲常讲百善孝为先,儿谨记于心。”三郎君温声自谦,跟着嫡母演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