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孩子呀。”赵庶妃柔柔一笑,深沉且夹杂着悲哀的目光里却叹着气,眸中复杂,“三郎,你也真顽皮,何必平白无故地将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让你许妈妈好生为难。”
她亦是奴婢出身,怎能不懂奴婢的难处?
许娘子当着乳母,全家荣辱皆系与三郎一人,哪有违背主子命令的胆量,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都要夸他做得对。
“怎么会算为难,我和她商量了。”三郎君最不缺说辞,“妈妈一向疼我,我得知您食欲不振后整日愁眉苦脸的,给她急得团团转,我提出法子后,许妈妈当即便答应。况且若没您的帮忙,那两个小丫鬟哪里能进王府,早被父亲继母给苛待死了,您是她们的恩人,此乃她们知恩图报。”
知子莫若母,赵庶妃不好当着许娘子的面说教他,只是委婉道:“满嘴歪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这留了眼线,果真能耐渐长,手都伸进自家娘亲院子里来了。许娘子,你且再紧些管着他,否则我这皮猴日后说不定要做出什么捅破天的荒唐事。”
“阿娘......”他坐在脚踏边,扯着赵庶妃裙角晃晃,扮无知孩童,“干嘛揭我的底。”
“许娘子并非外人,你胡乱瞒着她,往后谁还敢替你做事?”赵庶妃略语重心长,“而且你当你寻的人真心忠诚你吗,不过是见钱眼开,谁若比你还阔绰,立马倒戈。三郎,我理解你想长大,快快保护我跟妹妹,然而急于求成,反是过犹不及。”
掖庭中会开课,由女学士教宫人们琴棋书画,赵庶妃彼时虽不过是个扫地的小丫头,但靠着常跑去偷听,也学得不少。
她不太喜读书,可极其爱作画,本想待过几年考女官,一辈子留在宫里给后妃们画画,谁料到偶遇入宫拜见薛皇后的楚王,当年楚王不满母亲硬要把族中侄女赐给他当妾,一气之下,亲自求了个扫地宫女回去当庶妃,百般宠爱。
至于扫地宫女赵粉的意愿,不重要。
三郎君愈发狡辩:“我只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何况,许妈妈又不是丝毫不知情。”
“是,三郎同奴婢讲过,但奴婢只会照顾孩子,哪里记得住谁是谁身旁的眼线,听着听着就乱了,分不清。”许娘子不动声色地接话。
“阿娘,你性子太软,我担心被那些老刁奴欺负。”三郎君虽满口说辞,但对生母的心疼却不假,“譬如方才的曲嬷嬷,装腔作势,拿着鸡毛当令箭,口口声声扯着王妃,不如我早向王妃状告这刁奴目无尊上,省得她污了我的贤惠嫡母的名声。”
赵庶妃动作温柔,理顺儿子的衣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耐许多年了,不差一时。而且,从前宫里的确有曲嬷嬷这么个人物,她侍奉过陛下的一位婕妤,婕妤上个月病逝了,又逢皇后殿下遣散年长宫人给陛下积福,她便被放出宫。”
曲嬷嬷原不在后宫当差,曾任过她的教习姑姑,教导新入宫的宫女宫规礼仪,因善于逢迎,拜了后妃做靠山,行事放肆,训诫磋磨人的法子也严厉。
“还在宫里时,我见过她几面,性子倒是没变。”她语气平静,神情淡淡,好似在回忆不属于自己的过去,宛若旁观。
“今时不同往日,您现在是主子,她是奴婢,她凭什么敢在您面前耍威风?”三郎君握住她的手,眼眸微眯,闪过一丝稚嫩的狠厉,“许妈妈打她真是打轻了,换作我出手,定要她半身不遂。”
“住口,这话太狂妄。”赵庶妃轻声喝住他,“俗话讲,打狗还需看主人,曲嬷嬷背后是王妃,只有王妃能处置她。”
三郎君不服气地拱手:“儿明白了。也罢,阿娘,咱们只提这些吃食,您喜欢吗?”
“的确合我胃口。”赵庶妃颔首道。
“能在庶妃这里有用,是我家阿蕙的福气,奴婢会命她多写些食谱给您。”事到如今,躲避不如主动开口,许娘子笑着说,“阿蕙她自幼长于田庄,所得知的吃食均来自于借住的商旅,市井小吃,做起来不费事。”
“市井小吃?”赵庶妃不经意问,“那些小吃中可有素食?”
“自然有的。”许娘子会意,挑拣几样容易买到的讲,“莫说是阿蕙所知的食谱,连奴婢都能说出几样,酱瓜、腌蘘荷还有拿蒜汁拌的落苏。”
“三郎,孝顺不止是孝顺生母,也该孝顺你阿父与嫡母。”赵庶妃点到为止,语罢,又一抬手,“祥云,遣人去兽房要只鹦鹉,命那个叫阿蕙的小丫鬟送来。”
小丫鬟生存不易,三郎随心所欲,牵扯人家进来,她若不庇护,那孩子怕是要过得艰难了。
直到进了赵庶妃的院子,沈蕙仍在呆愣中,猜不透她为何要召见自己,行礼的动作僵硬:“奴婢拜见庶妃、三郎君。”
“食谱可是你进献的?”赵庶妃招手唤沈蕙到榻边,一团和气。